我的生命完结了,世界仍然存在,一点没变。我的生命如微尘滴水,毫无分量,很快遭人遗忘,后面有更多来者。这不是什么难以想象的事。每次我看到某个病人逝去,有时候我也去殡仪馆,当我目睹至亲好友片刻化成灰烬,当我返回闹市,再次面对笑语盈盈的人群,我总有难言的伤恸。那一刻,我看到生的重,也看到生的轻。
既然我们的人生路线图早已画好,这中间的曲曲折折,真的有分别吗?
我想我们总是相信,那是有分别的。对,即使我是长在shen谷无人见的松子,终有一天跌落荒野化成泥,我依然不会接受,我的人生和他人毫无分别,更不会接受我的人生毫无价值。但这是自欺吗?我们是在编织一张意义之网安慰自己吗?我不认为是这样。所有意义问题之所以成为问题,之所以困扰我,说到底,是因为我意识到“我”的存在,意识到“我”在活着自己的生命,并在规划属于自己的人生。
如果我没有了一己的主观观点,只懂从一客观抽离的角度观照自身,我将无法理解“我”为何要如此在乎自己。我们必须先意识到“我”的存在,并在浩瀚宇宙中为“我”找到一个立足点,意义问题才会浮现。
所以,即使我是一颗松子,也不必因为看到身边还有无数更大更美的松子而顾影自怜,更不必因为默默无闻而觉一生枉度。我真实经历了属于自己的春夏秋冬,见证一己容颜的变迁,并用自己的眼睛和心灵,体味生命赋予的一切。这份体味,是别人夺不走也替代不了的。
这份对自我存在的肯定,是我们活着的支柱。这个世界很大,这个世界有很多其他生命,但我只能从我的眼睛看世界,只能用我的body和心灵去与世界交往。只有先有了“我”我们才能开始思考如何活出有意义的人生。但问题并未在此完结。因为一旦有了“我”自然也就有无数与“我”不同的他者。我们的样貌x情能力信仰家境出身,千差万别。有了差异,便难免有争。
我们于是时刻将他人当作对手,并要为自己争得最多的财富地位权力。你们已经实习了一段时间了,但是我估计你们在面对自己病人的时候很少有人会考虑这样的问题,也不会在你们的大学期间去思考这样的问题。但是我觉得你们应该从现在开始思考了。
你们即将完成实习并离开学校jin_ru到社会去工作,可能_gan受最shen的,正是这种无时无刻无处不在的竞争压力。我们未必喜欢争,但却不得不争,因为所有人都告诉你,世界就是一个竞技场,只有争才能生存,只有争才能肯定自己的存在价值。人世间种种压迫宰制异化,遂由此而生。
问题是,这些压迫宰制异化,真的无可避免吗?不同个体组成社会,难道不能够以更平等更公正的方式活在一起吗?我认为,承认个体差异和接受平等相待之间,虽有张力,但并非不可T和。关键之处,在于我们能否将两种看似对立的观点融He。
一方面,从主观的观点看,我们意识到自我的独特和不可替代,以及一己生命对于自身绝对的重要x。另一方面,转从客观的观点看,我们将意识到,如果我的生命对我无比重要,那么他或她的生命,也将对他或她同样重要。我们都是人,都有自己的生命要过,都渴望过得好。
就此而言,我们的生命,有同样的重要x。我们不以一个人的出身能力财富,去将人划分等级,并以此衡量人的价值。推己及人,我们既看到人的差异,也看到人作为人共享的可贵人x,因而努力在群体生活中实践平等尊严的政治。也就是说,我们既要肯定个x,鼓励每个人自由地活出自己的生命情T,同时要彼此关顾,保障人的平等权利,使得人们能够公正地活在一起。
认识到这一点非常重要,因为我们只有真正认识到了这一点后才会更加去在乎于他人的生命与健康。你们是未来的医生,认识到这一点是一种必须。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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