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婚姻是一场战争
“你有病呀!”
“你才有病!去死吧!”
大清早,闫兰和张五洲就在新居的客厅里开炮,把装修经理吓得杵在那儿。
原因并不复杂,只为一个面盆。
面盆让装修经理换了五次,闫兰还是不满意,黑了脸要求再换。张五洲劝说妻子,差不多就行了,不就洗个脸吗?闫兰想起老公在装修过程中始终胳膊肘向外拐,选东西又无品味,心头的火苗直往喉咙蹿。
结婚两年来,闫兰深悔当初看走了眼,嫁了个怂(注:应为上尸下从)人,屁钱没有,光知道与狐朋狗友深夜大醉,时常吐得翻肠倒肚。要不是她咬牙交了这套房子的首付,现在连个窝都没有。可气的是,老公有窝也不会收拾,处处添乱,真想一把掐死他!
“姓张的,这不是你们家的窑洞!你妈把洗脚盆涮涮就拿出来洗脸,那是在西北!你丫再不闭嘴,就给老娘滚犊子!”闫兰拿出东北大妞的凶劲儿,训斥老公。
“你他妈的找抽啊?敢说我妈!”张五洲气得嘴都歪了。
“你抽下试试!”
“啪”的一声,闫兰漂亮的脸蛋顿时起了个坟包。
“你……你敢打我?”闫兰发疯一般扑向老公。二人抓扯在一起。装修经理本来就讨厌挑三拣四的女客户,假模假式地劝,就是不伸手拉。
一般情况下,小规模的家庭武斗若无旁观者,很难持续。然而今日当着外人的面,小俩口铆上劲了。混战结果,张五洲脸上多了几道血痕,闫兰小腹挨了一脚。装修经理这才抢到两人中间,捧手作揖,哀求二人住手。
坐在地上的闫兰双手捂住肚子,阴冷的目光斜射老公,半晌才迸出两个字:“离婚!”
“那就,立刻!马上!他妈的这破日子,老子受够了!”张五洲喘着粗气,“谁不离谁是王八蛋!”
区民政局婚姻登记处,门可罗虎。
闫张二人赶到后,才发现今天是周六。值班人员说除了特殊日子如七夕、qingren节、妇女节什么的,或者特殊情况需要结婚才给予办理。办理离婚,工作日再来。
二人回到车上,默然无话。
张五洲摸了摸脸上的伤,终于说:“兰兰,对不起。但你打人也不能抓脸啊,叫我如何见人?”
“别装了!”闫兰恨声道,“就凭你那一脚,我这辈子做尼姑都不会跟你在一起了!幸好我长了个心眼,没要孩子。要不然,刚才你那一脚太给力了!就你这种狼心狗肺的东西,还有脸说!”
“对不起!”张五洲肠子都悔青了。平时,他在刷微博时若是遇上一个男人打女人,都会义愤填膺地写几句评论再,好像那女的是他的亲姐妹,恨不得把那男的打成阳萎。但今日老婆的九阴白骨爪实在厉害,他只得设法让自己英俊的脸蛋儿少几道血痕,才下意识地踹出一脚,而且自认为踹得并不重。
“说对不起有啥用?”闫兰的气也消了很多。凭良心讲,老公是自己放弃了一个富二代拧着家里人选的。此人除了常常深夜醉酒回家这个陋习,其他作派尚可忍受,对她也还忠诚。“结婚才两年就这德性了,往下日子怎么过?我看,咱俩还是好聚好散吧,免得让你打死!”
说着说着,闫兰的眼泪就下来了。
“对不起。”张五洲侧身去抱她。闫兰一扭身,哭得更伤心。
越要强的女人,眼泪越具有杀伤力。张五洲重又坐好,说:“兰兰,是我错了。这婚,咱还是别离了。我说的那些……都是气话。”
“不行!”闫兰撕了张纸巾揩着鼻涕,“咱俩吵架打架都十好几回了,你这招已经不管用了,我不会再相信你了!”
张五洲开了车门,到马路对面的商店买烟。结婚后他答应闫兰戒烟,但每次吵架他都要抽几根。完了再戒,吵完再抽。
他站在马路牙子上一连抽了两根烟。路旁的树叶嫩得闹心,北京的春天在薄薄的雾霾中显得顽强。张五洲回想起与妻子坎坷的情感历程,把刚点着的第三支烟踩在脚下,再把刚买的烟和打火机扔进垃圾箱,疾步走了回来。
哭过的妻子连坐姿都没变,呆呆地望着前方。
“我仔细想过了,我是爱你的,不能离。”张五洲低声说,“装修,你说了算;房贷,全部由我还;我以后按点上下班,不再出去喝酒;如果你愿意,可以把妈妈从丹东接过来一起住……咱回去吧,我写保证书。”
闫兰仍然呆呆的坐着,连她的口头禅“不行”都不说。
张五洲这才怕了。一个话多、事多、管控欲强的女人,连这几件事都不能刺激她,就很危险了!
“再加一条!”张五洲咬了咬牙,“工资卡,归你!”
闫兰把目光从远处收回,突然扭身看着他:“张先生,你说的这些,的确是三个小时前我需要的。丰琴给我讲过:如果一个女人还想管她的男人,说明她对婚姻还有信心。张五洲,刚才你把烟扔进垃圾桶,说明你这次真的下了决心,我也相信你是真心的。但我不能接受,因为我对咱俩已经完全丧失了信心……这才两年呀,就千疮百孔了!提这些还有啥意义?”
“那你说,如何才能让你有信心?”张五洲真的是被老婆的冷静吓到了。
“没有办法。”闫兰平静地摇摇头,“你,我,工作压力都很大,再闹点不愉快,死的心都有。说白了吧,你我都不懂婚姻,都有问题。我也有不对的地方,你也有。我抓你的脸,你打我的耳光、踹我的肚子,不过是表象,真相是你我都有病。你刚才去抽烟的时候,我突然有些明白了——所有的婚姻都是一场战争,是战争就有人会消失,也有人会受伤。趁现在我们伤得还不致命,赶紧停战是最理智的选择。”
这一席话把张五洲说蒙了。他张嘴想反驳,但又不知说什么。
闫兰接着说:“我要说的就这些。走吧,回出租屋去,把各自的东西收拾了。房租下月到期,早点散伙吧。手续,周一来办。”
“你看……这事闹的,不是要搬新家了吗?咱俩的新家!家具都订了啊”
“那只是套房子,不是家。别废话了,走吧。”
张五洲只好发动引擎。
周六的街道不堵,但张五洲觉得心头从未这么堵过。
突然,他问:“丰琴最近还好吗?”
“别对我的闺蜜叫得这么亲密好吧?”闫兰冷冷地说,“还是叫叶丰琴好些。”
“是。”张五洲边开车边说,“我想请她出来。中午咱仨一起吃个饭?”
“人家双休日最忙。”闫兰摇摇头,“听说也只有双休日有点活儿,你就别折腾了。我知道你想干啥,想请她咨询一下?没用!丰琴自己还没嫁出去呢,都没有婚姻经验,尽给人家背那些过时的心灵鸡汤,我觉着连她自己都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