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会功夫，古小诺才语带羞涩地说：“我不是没意识到，只是不敢去想。我是喜欢他，可是他从来没有说过喜欢我的话，也没有表达过追我的意思。我不知道他的想法，我只是猜他大概是喜欢我的，否则不会对我这么好。但是也只是猜想，我不敢肯定他对我的好是基于男女间的感情，我宁愿相信他跟我是好哥们的友谊。”

抬头看了安可一眼，古小诺继续说：“我常常觉得我们就像是学生时代那种纯纯的初恋，那是我没有体验过的感觉，是我一直向往的感觉。我没有真正的恋爱过，这是我第一次喜欢上一个男人，我很珍惜这种美好的体验，所以我不敢也不想捅破，我怕捅破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打断她的话，安可说：“小诺，我很负责地告诉你，根据我的观察，王凯对你的好是出于男女间的爱情而非友情，他看你的眼神，表情，还有动作，以及你们联系的频率和方式，都是追求中的男人才有的，我建议你还是捅破了吧，你要是不敢，我来帮你。”

古小诺连连摇头，表情慌张：“别，你可千万别！”

古小诺背过身子，望着墙角呆了好一会，才吞吞吐吐地说：“我根本不敢奢望任何感情。安可，我不想瞒你，也不怕你笑话。我是离婚的，是净身出户，除了儿子这个负担以外我还有几万的债务。来上海的时候我只带了路费，跟两个老乡挤在一张床上睡了半年。我现在住在嘉定，跟五户人家合租的，是用木板隔起的板房，只有7平米，除了一张床一个简易衣柜以外什么都没有。王凯每次送我回去，他的眼神我能看懂，他希望我能邀请他上去坐坐。可是我哪里敢？我只能假装不懂……”

“还有，我在证券公司工作，人人都以为体面又高薪，王凯也是这么认为的。可是我们是靠行情吃饭的，08年熊到现在，成交量低，公司处于亏损状态，我们的工资可想而知不会高，我已经连续拿了三个月的上海最低工资了——1120元。连最基本的生活都不够，何况为了拉客户还要经常请客户吃饭喝茶买小礼物什么的，我做了几份兼职才能勉强维持。这样的情况下，我怎么敢奢望什么？所以我明明看得懂，却只能装傻。”

“最关键的是，刚认识王凯的时候，我是出于发展客户的心理，所以除了我的婚姻状况以外，我的实际收入和生活状况我没有告诉过他，怕他知道了以后认为我肯定是因为不专业导致业绩不好才收入这么低就不会做我的客户，所以他一直以为我是属于江湖传说中的高薪金融人士。如果我们的关系是普通朋友，这不影响我们的交往，可是如果往感情上发展，我……”

古小诺不再说下去，依然背着身子看着墙角。

安可的心一痛，似乎看到了5年前刚来上海时的她自己。

每个背井离乡的人，都有一段不能为外人道的故事，也有诸多艰辛，个中滋味，只有自己知道。

小诺在而立之年选择孤身来到上海，会有着怎样的故事？

安可说：“你已经三十多岁了，青春只剩尾巴，再耽误不起。朦胧初恋的感觉虽然纯而美好，热恋的感觉更美好。我来帮你捅破，放心，我会处理得很好，不会让你尴尬。行就好好经营，不行，就装傻到底。很多事情，不试怎么知道？该勇敢的时候一定要勇敢，拿出你抓贼的勇气，上！”

想了想，安可又补充上一句：“你很聪明，也很单纯。这是好事，也不是好事。我不多说，你会懂的。遇到事情记住：有我这个朋友在你身后，我会尽力帮你，你不要硬撑！”

虽然古小诺在点头，安可却有着强烈的预感：古小诺一定会继续选择孤独地挡住所有的风雨，即使撑不住了也会选择孤单地倒下。

而即使倒下，古小诺也一定是保持着高傲的姿态。

寥寥几面，安可对古小诺已经有了深深的了解：看似柔弱，骨子里坚强又自尊，敏感，孤独，倔强，偏偏，还生了一副侠义心肠。

而且，出乎她意料地聪明。

这是种容易受伤的性格。

稍微笨点，也好啊……

安可十分担心。

七、买不起的爱情

又是一个周末。

9月初的第一个周末。

约在上海一号，6点半。

王凯迟到了一个小时。

落座以后连声致歉，说是临时有事没走开。然后就跟古小诺你言我一语又斗上了嘴。

古小诺说：“你欠我一个裸奔，什么时候兑现？

王凯说：”明明是你欠我裸奔，你什么时候奔？我组队保护！“

古小诺就拉住安可的胳膊撒娇：“安可，你评评理，前天我们打赌，说输的人裸奔，他输了耍赖，你说他是不是不要脸？”

王凯嘿嘿一笑：“谁说的？明明是你输，你要说话算话，捡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吃完饭你就去裸奔，要求不高，沿着静安寺跑一圈就ok,我负责保护工作。”

笑眯眯看着他们俩，安可说：“这事我不搀和，你们小两口的家务事自己协商解决。”

安可故意把小两口这三个字说的很重。边说边观察王凯的脸色。

王凯一愣，望了羞得满脸绯红忙不迭澄清的古小诺一眼，又看看安可，随即笑了，是心领神会的笑。然后他埋下头去边对付一块骨头边说：“我要奥迪a4.”

安可的心一沉。

好直接的人！

也好聪明。

古小诺笑嘻嘻地说：“行，你要什么都行，飞机我都给，明天我就给你买去，儿童商店多的是，你喜欢哪款我买哪款。”

安可也嘻嘻哈哈地说：“是啊，小诺买飞机给你，来，吃菜！”

……

王凯去外面接电话，安可问古小诺：“你知道他要的是什么吗？”

“知道，车呗。我们老总有一辆奥迪a8，我刚进公司的时候不懂，问同事怎么是四个圈，是不是奥运五环少了一个，被同事狠狠笑话了一顿，随便给我普及了一下车的知识。据说a8总价要一百多万，a4至少也要好几十万吧！”

看着古小诺天真烂漫又浑然不觉的表情，安可有些不忍继续，却不得不问：“那你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吗？”

古小诺不再说话，表情严肃下来，摇摇头，给了安可一个询问的眼神。

安可说：“上海人的风俗，结婚男方出房子，女方出车子。他这是在告诉你他的要求。”

古小诺神采飞扬的脸一下黯淡了。

却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再度亮了起来：“我们没有挑明过，所以我跟他只是普通朋友关系，他说要a4，我就当成是朋友间的玩笑，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再也不提，来，以茶代酒，喝！”

……

安可从此再没见到过王凯。

也再没听古小诺提起过。

安可也不问，心里却暗暗吃惊。

古小诺绝不拖泥带水的性格，大大出乎她的意料。她本来以为古小诺会慢慢淡化处理。

鲜少有这样的女子，果断，又豁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