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走到家门口，背对背各开自家门，在我刚从口袋里掏出钥匙的时候，突然一声“喀喇”巨响，不知什么东西掉在地上，我以为是我掏钥匙时不小心把手机也掏出来了，所以转回头往往下看，见到一串钥匙横躺在地上。小三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扶着挎包正在艰难的往下蹲要拣钥匙，我本能的俯下身去把钥匙捡了起来递给她，她愣愣的看了我一下，才接了过去，然后把贴在耳朵的手机移开一点，对我说声谢谢。

我还是面无表情，转回头打开房门走进去，就把门关上了。

走进卧室把自己拖了个精光，然后进入浴室里洗了个澡。把花洒开到最大，定定的站在那里任由哗哗大水戏谑的洒在头上。脑子里漫无边际的想着一些没头绪的东西。

是不是每个妓女都有一个让人心酸的背景，以前我一直以为那些靠卖身为生的女人都只是出于好逸恶劳、贪慕虚荣。但从刚才小三打电话里，我依稀感觉到她不是那样的人。我在想，如果她家庭还算过得去，她会不会如一般女孩一样找一份低薪工作，过着快乐的生活，即使是进流水线的血汗工厂，也不会走上这一步。还是她天生就是小三的料子，我把她想得太单纯了？

想着想着，恍然发觉自己很无聊，她单不单纯跟我有何干呢，真是莫名其妙，于是自己在那里冷笑一下就开始正式洗澡了。

洗完澡出来，上了一会网，觉得很无聊，就到客厅看电视，坐在沙发上伸手进衣袋里拿出一包香烟，打开一看，竟然都抽完了，于是换了双鞋，再披上一件外套就出门了，打算到楼下便利店买包烟。

在我刚关上大门的时候，突然听到从小三房间里传出絮絮碎碎的声音，也不知今天哪来这么多的好奇心，竟然不自禁的驻足偷听起来。

……

“前几天才刚给你五千，怎么又要钱了，你当我是开银行啊。”老色狼的声音，还蛮大声的，透出很厌烦的样子。

“我妈患了肝硬化，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会有生命危险的。”小三唯唯诺诺说道。

“那好，我再给你一万块钱，你别再得寸进尺。你妈年纪也不小了，有点小病是正常的，要是大病砸再多钱也没用，该走的还是让她安心的走好了。”

听到老色狼这句话，我心里一抽，没想到天底下还真有禽兽般的人，我看小三的妈妈年纪也就跟他相差不了多少吧，他怎么不去死，还享沉浸在美色当中过着快活的日子，倒是叫人家早点死，他到底还是不是人啊，如此歹毒。

“我明天要回老家一趟，可能一个星期后才回来。”小三显得很平静，看来她对老色狼这种话早已习惯了。

“钱都给你了，你人还要走？汇过去不就行了么，家里不是还有你爸和你弟么，你回去添什么乱啊。”

“我弟弟去年就到重庆读大学了，现在不在家，我爸爸一个人照顾不过来。这次真的很严重，我必须得回去看看。”

“你怎么就这么麻烦啊。好吧，回去可以，不过我只给你五天时间，五天后你不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

我已经听不下去了，再听下去我看我会砸门进去把老色狼乱棍打死，为人类换回一点名声。

下了楼，没想到外面正在下雨，不过不是很大，所以还是冲到便利店买了包烟。回来的时候，在走出电梯门时，跟站在门口的老色狼撞了个满怀，他一个踉跄，后退了两步，站稳后恶狠狠的瞪着我厉声喝道：“你这兔崽子，没长眼睛啊！”

我知道他今天心情不是很好，所以懒得理他，径直向我家门口走去。

他还在后面骂骂咧咧了两句才进入电梯去。

进到家里后，就脱掉外衣，躺在床上抽着烟，小三的影子又莫名其妙的爬到我脑袋上来。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开始对她产生怜惜之心，但此时我觉得她的命真够苦的，家里一老卧病在床，还有个弟弟在读大学，而贵州那种乡下地方，想想都知道是有多么穷了，这么大的开支他爸爸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怎么弄得来。她有什么办法，老色狼再怎么不把她当人看，也要忍着啊，毕竟有那么多人在跟她伸手要钱。她可以做到很有尊严的活下去，但是那样家人就得死。

哎！都说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但她家的经也太离谱了吧。好像她就是顺悟空，头上带着紧箍咒，老色狼就是那个假慈悲的唐三藏，老是在她耳边嗡嗡作响，让她痛不欲生，却又无法逃脱。悲，实在可悲。可惜我有菩萨心肠，却无菩萨本领，也救不了她，她只能认命了。

窗外的雨还在没完没了的下着，本来就是深秋了，整个城市就显得更加凄凉而毫无生气。

【六】

深秋在我们或喜或悲中偷偷溜走，随着冰涩的冬雨透着寒气飘飘洒洒淋湿整个城市，冬天飘然而至。

一大早，我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戴着那天柯琳给我买和郁川一样的围巾，匆匆赶去上班，可是刚到公司，屁股还没坐稳就听到老板没好气的叫道：“李泽睿，你进来一下。”

我心里一咯噔，想必又是没什么好事了。

果然，我走进他的办公室，刚在他办公桌前坐下，他就凝眉怒目的瞪着我看，然后阴阳怪气的问道：“昨晚你又没加班？”

“我有重要的事要做，所以按时下班了。”我泰然自若，早已习惯他盛气凌人的姿态。

“还有什么事比工作更重要，客户老早就说好今天早上要图，可你现在才做得几张出来，你要我怎么向人家交代。”

“我也老早跟你说过了，这么大一个酒店，一个星期要出完所有平面方案是不可能的，你答应他今天给图，我可没答应。”

“你什么态度啊你，难道是我的不是了是不？我不答应人家，这个单能接得下来么，时间就是金钱，你懂不懂！”他灼灼逼人。

“可是对我来说，时间也是生命，我不可能没日没夜通宵达旦赶图啊，我又不是铁打的，我也需要休息。”我不甘示弱。

“啪”的一声巨响，一本书被他狠狠拍到桌面上，然后是咆哮声：“你反了你！我还轮到你来教训？你还想不想做下去！”

“我不做了可以嘛？”说着我站起来，甩下一句：“谢谢您这两年来的关照。”然后大步走出他的办公室。

后面还有公猪在叫：“滚！还真把自己当旷世奇才了，没你这个公司就不行吗……”

我到我的办公桌整理自己的东西，同事齐刷刷的看着我，眼神里怜惜中透出几分敬佩。

我抱着已装满东西的纸箱走出公司，刚要走进电梯，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李泽睿，等下，我送你。”原来是坐我旁边的一个同事追了出来。

我对他微微一笑，然后一起走进电梯。

“你真就这么走了？”

“是啊，我都觉得太迟。我已经受够这个老狐狸了，整天叫人加班，又不给加班费，年底奖金也不见给多少。我可不是活雷锋。”

“这个公司谁不知道他是铁公鸡，可是现在工作不好找，有什么办法。不像你，还有几个兼职公司搞外快。”

我苦笑一些，其实只靠外快是不行的，吃了上顿没下顿，不稳定。

到了楼下，我就叫同事赶快回去，要不等下老狐狸发现了肯定找他的茬。

我撑着一把雨伞，抱着纸箱，茫然的走在湿漉漉的街上，情绪零碎，喜忧参半。我做到了潇洒如风，却感觉不到酣畅淋漓。也许很多潇洒的背后都隐藏着或多或少的无奈吧。

冬雨不知什么时候下得密密匝匝，淋湿了我的双肩，感觉到刺骨的冷，于是躲进一个屋檐下。

看着雨越下越大，街上的行人步履也越来越匆匆，可我心里却愈加沉静，带着一丝酸楚。

我拿出手机，给柯琳打了过去，可是响了很久都没人接，想必她应该很忙，正当要挂掉，那边突然接起，然后传来柯琳特有的尖锐的声音：“你发什么神经，一大早不好好工作打什么电话啊。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我忙的焦头烂额，没空和你闲聊。”

我自嘲的笑笑说道：“柯琳，我解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