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年十八岁,身高一米七,成绩,学识,才华,口才,胆量,相貌,家世,体力,一切都是普通之中的普通。
如果你看到我,你就会知道,从古到今的英雄伟人们所悲怜的大众苍生究竟是什么模样了。
因为我的脸就是可怜的大众苍生的标准注释。
我有过无数个梦想,从幼年时的超人,到国小的宇宙探险者,到后来的天文学家,再到今天的……梦想是变得越来越现实了,但假设现实是一条平行线,梦想是一条抛物线的话,那么,那条抛物线仍是高高在上,也不知何年何月才有与平行线重合的一天。
今天是二零零六年五月三十日,还有几天就要高考,为了让大家在临考前轻松一下,校长别出心裁地在学校礼堂举办了这个高中毕业生舞会。
在这个观念越来越前卫的时代里,常有荒谬的事情发生。
我们这家二流高中再加上古怪的校长,舞会从一开始就注定与众不同。
校长先生甚至还特地给这次舞会搞了个口号,叫做——“最后的表白!”最后的表白?我的表白对象就在离我十米外坐着。
我们学校的校服真是糟糕透了,拜托,居然让这么漂亮的女生穿蓝白相间的短袖上衣,再来一条蓝白相间的长裤。
真是傻死了,傻倒家了,到底是那个白痴设计的?还是根本没有设计,直接就拿了一套养猪厂的工作服救搬过来了?不过,还是美,虽然穿着这么垃圾的衣服,可是还是美,美到让我晕眩。
在五彩缤纷地灯光下,她一直坐在角落里默默地喝着饮料,一边喝,一边笑着看着在场内跳舞的同学们,扎着马尾辫的脑袋和柔和的身躯在舒缓的音乐中随着节奏轻轻地摆动。
在这时明时暗的光芒中,我看到她明亮的眼睛和明亮的涂着润唇膏的嘴唇缓缓地一张一合,她雪白的牙齿和白皙的皮肤在空气中散发着芳香,微微发红的耳垂传来致命的诱惑。
我已经喝了八杯冰冻可乐了,冻得我的肠子都几乎青了,但是,这一切,这一切的一切让我整个人都激动得热血沸腾,浑身颤抖,牙齿乱咬,兼有急尿现象。
此时此刻,我的脑子里充满了无数的经典对白,我真是恨不得一口气,在她面前,把所有的表白全部说给她。
我很想走到她面前,像《101次求婚》里的星野达郎那样说道:“我,即便是50年之后也不会改变,我仍然会像现在这样爱你。”
我也很想走到她面前,像半生缘里的顾曼桢那样说道:“我要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会永远等着你,无论是在什么时候,无论你在什么地方,反正你知道总会有这样一个人。”
而我最最最最想的,就是像张国荣在《阿飞正传》里那样,迈着非常放荡不羁,放荡不羁到有点摇摇晃晃的步伐走上去,然后像他那样若无其事地把手搭在张曼玉眼前那样,把手搭在她的面前,看着她,说道:“看着我的手表。”
然后她就会有些紧张地反问道:“干嘛要看着你的手表?”
我别过脑袋,胡乱扫了扫别处,然后,拽得飞起地说道:“就一分钟。”
她于是很老实的看着我的手表,一分钟后,她脸红心跳地垂头道:“时间到了,说吧。”
我很帅地抿了抿嘴唇,再吞一把口水,很茫然地看了看四周,问道:“今天几号了?”她会很听话地说:“三十号。”
我于是装着回忆一般地想了想,然后一边飘忽不定地看着她,一边说道:“三十号,五月三十号。
二零零六年五月三十号晚上八点之前的一分钟你和我在一起。
因为你,我会记住这一分钟。
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一分钟的朋友,这是事实,你改变不了,因为已经过去了。”
“哇塞,酷毙了,酷得神仙都非呆不可。
没救了,这表白方法简直是棒得没救了!”我在心里这样想着,兴奋地用力甩了一下手。
但是当我睁开眼睛,从幻想中醒来,看到十米开外的她的时候,我一下子从天堂掉下了人间。
没错,对白确实是酷毙了,可是那是只有张国荣才玩得起的对白,我要是有张国荣那么帅,我也敢那么干。
可是我有吗?我没有,所以我不敢!而且,就算我不要命了,我真的敢,那我最起码也该有块像样的表吧?张国荣要是像我这样,戴着块电子表去跟张曼玉这么说,你看看张曼玉会不会还脸红心跳,她一定会说,“儿童商店在左边的第三个巷子里。”
天啊,该怎么办啊?这是我的第一次表白啊,不会要胎死腹中吧。
而且,这次真的是最后的机会了,我没有她的电话,没有她的地址,没有她的邮箱,没有QQ号码,没有MSN,什么也没有。
要是今天什么也不做,就这么让她走的话,那我很可能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楚天齐,你十八岁了,你要做一个猛男!猛男!我在心里呐喊着,吞下第九杯冰可乐,用力地把又差点要喷涌而出的尿憋回膀胱,浑身顿时打了一个激灵,而这一个激灵,让我的脑中顿时灵光一闪,我终于……终于想到了一句最最最适合我的对白——那就是在《这个杀手不太冷》这部戏里,那个十二岁的小女孩玛蒂达,突然对那个老是买牛奶的酷杀手莱昂说的,“莱昂,我想我是爱上你了,这是我的初恋,你知道吗?”对,就是这句,就是这句!我下定决心了,我视死如归了,我豁出去了,日子不过了!天神保佑,我终于迈出了第一步,我缓缓地迈着蹒跚的步伐,来到了她的面前。
当我离她只有一米左右的样子的时候,她笑着看着我,“天齐,你一个男孩子,怎么也喝可乐啊?”当看到她对我笑的时候,我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斗志,差一点被完全摧跨,但是我不能,我不能这么容易被摧跨,我楚天齐在此时此刻是一个猛男,一个猛男!
我深呼吸了三次之后,才终于好不容易抵抗住了她笑容的诱惑。
然后,我在心里暗喊一遍一二三,终于不顾一切的,悍不畏死的,聚精会神的开始了我预定的表白行动——“Howabout,howaboutyou……”Fuck,怎么会是这句?《理智与情感》里的休.格兰特对着爱玛.汤普森?真是天要亡我,怎么在这个关键时刻,我居然会说错台词,真是靠,靠,靠,我狂靠不止,天啊!“天齐,你怎么了?怎么突然说起英文来?”她很开心的笑了起来。
她笑了,是啊,实在是太好笑了,实在是太可笑了,楚天齐,你这个大白痴。
我尴尬地笑了笑,缓缓地把手插进自己的头发里,使劲吃奶的力气用力撕扯,脑袋里始终有一个声音盘旋,“现在该怎么办?”就在这个时候,有一个家伙走了上来,站定在我和她之间,然后完全当我透明一样,神情款款地注视着她,说道:“谨弈,我想我是爱上你了,这是我的初恋,你知道吗?”Oh,Mygod,Jesusiscrazy,这王八蛋抢我台词?而这个时候,我看到谨弈的眼里充满了温暖和感动的眼神,她朝着这个王八蛋眨了眨眼睛,然后同样当我透明一样地说道:“也许,我们该先跳个舞?”谨弈说着,站了起来,对我笑了笑,和那个王八蛋手牵手走进了舞池,只留下我这个依旧在这里憋尿的家伙。
这就是我,楚天齐的第一次表白。
在厕所里花了整整一百五十三秒才把膀胱里的液体释放干净。
当我如释重负地走出厕所,看到谨弈跟那个抢我台词的家伙在舞池中间开心地跳舞,心里真是沮丧极了。
不过,却是一点生气的感觉也没有,实事求是的说,那家伙和谨弈在一起,还真是满搭的。
而且他的家世也不错,长得也比我帅,个子也比我高,风度也比我好,唯一差一点的是成绩,不过还是比我好。
嗯,总之是身体的每一个角落都比我好。
就算他把台词让给我,到时候在那里跟谨弈跳舞的人还是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