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广东是改革开放的最前沿,去广东方向的人真多,因为那时节,这山里人说出门打工十之七八都是往广东方向的。我一行四人,在我表哥董平的带领下,在云阳上了轮船,我们将去广东的珠海。
挤上船后,找到票上的末等舱室,才知道这破败不堪的舱室里同样拥挤,过道上堆放着外出民工的大包小包,其中又以装得满满的尼龙口袋居多;而两边的每张床上,都挤坐着三个四个不等,反正,没有单独一人一床的。一般来说,挤在一张床上的便是一起的,于是,说笑声,吵闹声,吆喝声把这本就繁杂的舱室煮成了一锅杂粮粥,在夏末的烦躁中热浪扑腾。
我的目光扫视着舱室内,扫视下来后,很有些失望,竟然没有一个养眼的妹儿。呵呵,这别把我往坏处想,毕竟十九岁的娃嘛,正值青春年华,对漂亮的妹儿有种特别的偏爱,是很正常的事儿。
就在我失望时,舱室门口又挤进了四个女人——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妇女,一个二十多的年轻***,紧随后面的两个倒还年轻,应该是姑娘罢!但她们给我的第一印象是极其平常的,用我们读书时的划分法子,勉强及个格。她们进到舱室后,那个中年妇女忽然招呼董平,原来我俩认识。我俩交谈一阵后,我终弄清楚,她和***去珠海,那两个年轻的是两姐妹,大的叫谭秀,小的叫谭敏,是她的表妹,她两个去深圳。
我觉得这些委实与自己无关,就出了船舱,去了船头,跳望着群山围抱的长江。直到到了奉节,轮船被吞入夔门,进入长江三峡后,我才因为累重又回到舱室。
当我踏进舱室的第三步时,眼里突然晶亮了一下,就在我斜对面的床上,坐着一个漂亮的妹儿,这肯定是奉节刚上船的,想必是个奉节妹儿吧!她去哪里呢?难道也是去广东?那妹儿十七八岁,皮肤白晰,鹅蛋形脸,眼睛水汪汪的,而且特别地蓝;她脸庞娇嫩细柔,嘴唇微张时,牙齿整齐洁白,说真的,她比我的初恋女友三月绝对漂亮。当然,她俩相比,还是各有千秋的。三月有三月的漂亮,我觉得三月最动人的是她的笑容,能攝人魂魄,但问题是,我被三月蹬掉了,一想到自己被三月蹬掉了,我心里又隐隐地伤痛起来。
我正伤痛间,那妹儿不经意的目光扫了过来,当两人的目光相碰时,都份外惊喜地闪了闪,闪了闪,都没有要把目光立即移开的意思,于是就交织着。交织了会,竟然心有了灵犀,发出脆生生的声音来,我心里说,“妹儿,你好漂亮!”那妹儿娇柔无比地微微一笑,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心里也说,“你好帅气和阳光呵!”
我还与会心一笑,向她点了点头,除了认同她感受的同时,还传达说,“你真的好漂亮!”怕她不信,我还特别了下眼神,意思是说,“真的!”
那妹儿再次微微一笑,算是礼貌的谢意罢!
两人又眉来眼去了好几个回合,都颇感不好意思了,她倒底是女孩子,首先低下眼去,我则抬眼望出船舱。但我的眼睛很快又转了回来,扫视着她乌黑发亮的秀发。她的头发并不长,她低头时,从脸上盖下来,就掉到半胸那些样子。趁她低头时,我拼命打量着她:她身高大约一米六五,很苗条,身子己呈发育良好的轮廊,一件淡淡水红色衣服,但因为低着头,衣服椭开着,因而胸部并不能凸凹出她的鲜活魅力,倒是她脖项处因衣服椭开的缝口有几许春意,可惜被她的秀发要命地遮着。
她的头甩动了一下,即将抬起来时,我急忙把目光转开,仿佛并没看她似的,但我眼角的余光在斜她。她的头抬了起来,目光仍打量着我,当我把眼睛转向她时,她急忙避开,但避得并不远,她眼角的余光也能看见我。她很文静,但并不忧郁,她属平淡而快乐的那种。她和我不同,我眼睛里流露着一份淡淡的忧伤。
我正注意着那妹儿时,董平突然说,“我,你口才好,在学校都搞演讲什么的,写作也很优秀,你看这旅途如此无聊,讲个故事来听一下嘛!”
我望了望董平,本想推托,但我眼睛转向那妹儿时,那妹儿正看着我,微微一笑,用眼睛说,“讲噻!”
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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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里立即飘然,仿佛激情是因她而喷发,讲就讲!我想。我立即产生了要表现自己的欲望,于是,我讲了一个从《民间故事》书上舀来的故事,题目记不得了,故事内容还清楚,故事中最精彩最好笑的一段是文盲张皮匠退敌的那段。我平淡地铺完前面的故事后,到了那段时,精彩之处自是精彩起来,我讲道,“外国要来入侵中原,竟然决定用猜哑迷来定夺是战还是和。
当敌国使节来后,中原却派出了碰巧成为宰相女婿的文盲张皮匠。张皮匠和那敌国使节碰面时,那使节是坐着的。他跷了跷脚,张皮匠点了点头;他竖起了大拇指,张皮匠摆了摆手,竖起了两根手指;他抻出三根手指来,张皮匠不出声,伸了整只手的五根手指;他拍了拍肚皮,张皮匠拍了拍肩膀。
“敌国使节到这儿时己不再往下出哑迷了,并显出了一丝惊慌,急忙回国,他回国后对大王说,‘大王,您千万不能去进攻啊!中原能人辈出,只派了个宰相的女婿就才华倾国!他跷脚,表示对我答理,并有轻视之意,他不答,只点了点头,还有一丝嘲笑,表示他的大肚——无所谓;他伸出大拇指,意思是他国天下第一,他摆了摆手,伸出两根手指,意思是不一定,至少两国相争;他伸出三根指头,表示我才通三江,他伸出五根指头,意思是他五湖四海,能容纳我的三江之水;他拍拍肚皮,表示他满腹经文,天下无敌,他拍拍肩膀,意思是他肩负乾坤,眼放宇宙!大王啊大王,您赶快收回成命罢!不能交战啊!’“就这样,张皮匠智退了一场战争,因而名声大噪。
当张皮匠回到家里时,宰相女儿也是新婚不久的妻子问他,咋退敌的,张皮匠漫不经心地说,‘啥退敌哟,做皮鞋生意的!一碰面,他跷了只脚,意思是你会做皮鞋吗?我一个皮鞋匠不会做皮鞋哪不是笑话?我有点嘲笑他的无知,点了点头;我又伸出大拇指,意思是做一只皮鞋行不行,我摆摆手,做鞋肯定是做一双,就伸了两根手指;我又伸出三根手指,意思是三两银子行不行?我伸了五根手指,我己是宰相女婿了,三两银子谁还给你做?最少五两;我拍了拍肚皮,意思是有点不放心,价格这么贵,质量有没有保证!我急忙拍了拍肩膀,告诉我一定放心,我用牛肩上的皮做,绝对保证质量!’”我话声一落,那妹儿最先笑了起来,竟比张皮匠的媳妇还先笑!这一刻,我傻傻地感觉得自己就是张皮匠,那妹儿是宰相的女儿。
把我们逗笑后,最关键是把她逗笑后,我感到有点热,其实是因为激动,也有些不好意思。于是我走出了船舱,来到先前的船头,手扶船栏,跳望着长江,让江风吹拂满心热意,只是,热意虽然吹散,却又吹出了我莫名其妙的惆怅。就在我看着长江有些怅惆时,那妹儿来到我旁边,她看了一眼长江后就把头转向了我,微微一笑说,“谢谢你! 我知道你的故事是为我讲的!”我心里怔了怔,我没想到这妹儿如此出色,什么叫心有灵犀一点通,此刻算是体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