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麻利地拿起一个荸荠,右手握刀,刀口向内,紧贴在荸荠上,左手三根手指捏着荸荠轻轻转动,刀口锋利,寒光闪闪。转眼间荸荠一层薄薄的外皮掉下来,一个洁白光滑而又圆润的荸荠出现在风小雨的眼前。风小雨看得目瞪口呆,老人瞬间又削了几个,动作娴熟,笨重的菜刀在老人手里变得轻灵巧妙。
四周传来一阵惊叹,人渐渐多了起来,老人脸上露出孩子般满足的微笑,他神情专注,仿佛在制作一种艺术品。风小雨现在知道老太太为什么说卖荸荠是王老爷子的爱好了。王老爷子在转动的刀锋上能找到心灵的安慰。
削好的荸荠放在一个盆里,有三四斤的时候。老人停下来。有人大喊:“老爷子,再削几个,我们刚到,还没看过瘾呢。”
老人指了指盆里的荸荠。风小雨机灵,立即会意。老爷子是来卖荸荠的,表演得再好也赚不到一分钱。风小雨顺手拿起称,嗓音清脆地说道:“各位大叔大婶,先把这些买了吧,老人挺辛苦。”
荸荠皮色紫黑,肉质洁白,味甜汁多,清脆可口,自古有地下雪梨之美誉,北方人视之为江南人参。荸荠既可作为水果,又可算作蔬菜,是大众喜爱的时令之品。
荸荠价格低廉,削好的几斤瞬间就卖完。老人继续运刀如飞,荷花把荸荠一个个洗干净递给王老爷子。
王老爷子每年春天都在这里削荸荠,附近的人和他都熟悉,知道老爷子这时候心情特好。买好蔬菜,许多人拿到老爷子这里加工,老爷子来者不拒。不一会儿,身边就堆了一堆,冬瓜,瓠子,莴笋,丝瓜,竹笋等蔬菜。
削一会荸荠,老人停手,指了指莴笋,风小雨拿起一根递过去,老人左手托着莴笋,右手中的刀平平向前一推,一条莴笋皮又薄又长地掉了下来。左手转动右手出刀瞬间一条光滑的去皮莴笋呈现在眼前。
老人越削越兴奋,转眼一堆蔬菜就清理得干干净净。
中午回家的时候,已经卖了半框荸荠。老太太做好了饭,一边吃一边问今天的情况,风小雨说了一遍。老太太非常满意:“小雨。老头子好像挺喜欢你,你每天陪他卖荸荠吧,我给你找了份送煤炭的工,每天下午上班,过几天你去试试。”
第二天,风小雨早早和荷花推着三轮车赶到翠园桥菜场,选了一处背风的地方摆好摊位。风小雨早晨还从老爷子家的厨房里拿来一把刀,老人削荸荠。风小雨也跟着学,可是刀太沉,手根本稳不住,几次削到手上。还好刀没有经常磨,刀口不锋利,只在手上留下一点血痕。王老爷子笑呵呵地递给风小雨一个大冬瓜,示意风小雨先在冬瓜上练习。冬瓜个大,好下刀。风小雨拿着大刀小心地削掉冬瓜皮,手腕累得又酸又麻。削完一看,冬瓜皮还是有薄有厚。冬瓜上留下一道道沟,象老人脸上的皱纹。惹得大家一阵大笑。
风小雨不好意思地把冬瓜递给那位买菜的中年妇女:“对不起,阿姨。我削得不好。”那妇女笑着拍拍风小雨的肩头:“没什么,又不值钱,跟你爷爷好好学。”
众人确实不在意风小雨削得是好是坏,每天还是有许多蔬菜送来加工。其实哪有多少免费帮人加工的,偏偏王老爷子喜爱这么做。大家何乐而不为。风小雨也每天挥舞着几斤重的菜刀,不停在各种蔬菜上忙碌着。他倔强地和菜刀较劲:我就不相信制服不了你,总有一天我要象老爷子那样让人惊叹羡慕。
风小雨这是虚荣心作怪。是啊,哪个少年不想让别人刮目相看呢。许多平凡的人就是凭借着对一个个虚荣的追求,登上事业的顶峰。。
几天过后,风小雨手腕不再感到酸麻。可以熟练地加工冬瓜和瓠子一类的硬蔬菜。但还是深浅不一。风小雨忽然想起夏爷爷临死前交给自己的那本书,好像练习过一阶段,有专门训练手感的方法,不如用在这上面试试。。他深吸一口气,集中注意力,体会手上的莴笋和刀锋接触的微妙瞬间。几分钟后,一条光滑的去皮莴笋出现在手中,。王老爷子拿过去反复观看,竖起拇指在风小雨面前晃了晃。
风小雨又仔细观察一下,简直不相信这是自己的杰作。莴笋表面光滑,看不出一丝刀削的痕迹,削下来的皮薄而均匀。风小雨心中一阵狂喜,他立即又拿起一根莴笋,但这一次削得歪歪斜斜,自己都觉得难看。泄气地坐在一边,想了好久,他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第一根削的时候心无杂念,第二根削的时候心内喜悦,难免浮躁,自然削不好。
想到这里,风小雨一跃而起,重新拿起一根莴笋,心神集中,眼里只有刀和莴笋。这一次终于领悟到要领,刀随着心意而动。
当晚回到住处,风小雨在一个日记本上写下四个大字:心静如水。这就是他职业生涯的第一个信条。
削完莴笋风小雨就削丝瓜,丝瓜柔软,足足用了十天,风小雨才把丝瓜削得光滑完美。他得意地笑了笑,迎着围观众人赞叹的目光,风小雨年少的心有点飘飘然。他信心十足地拿起一个荸荠,握紧刀,向更高难度进军。
春天中午的阳光温暖舒适。卖完荸荠,风小雨和荷花收拾起盆和框,放在三轮车上,王老爷子买了许多大萝卜,风小雨一个一个码在三轮车一角。荷花好奇地问:“王爷爷,这是干什么用的。”
“雕刻。”王老爷子做了个手势,他和两个孩子相处十分融洽,最近也能说几句话,可是什么叫做雕刻荷花还是不懂,她也不问,问了王老爷子也不一定回答。
一个白胖生生的中年人走过来,恭敬地说:“您是王老爷子吧。”王爷爷看了看没有回答。风小雨接过话:“他是王爷爷,你有什么事。”
中年人一脸微笑:“我叫万全福,翠云居的大堂经理,我们老板有请老爷子。”
翠云居,扬州城有名的大宾馆,三星级,就在附近的一条街上。风小雨每次都从门前经过,厨房里偶尔飘出的香味,让风小雨直流口水,所以记得那几个镶着鎏金大字的门匾。
风小雨羡慕地瞧着中年人,这人每天都能吃到那么香的菜,真有福气。他对中年人客气地说:“老爷子反应有点慢,你有要紧事吗?”
万全福拱了拱手:“老板说一定要请到老爷子。小兄弟你帮忙劝说一下。”
万全福挺客气,说不定能有饭吃,风小雨不由得咽了一下口水,对王爷爷说:“老爷子,有人请你过去一趟。”老爷子还是一副笑呵呵的模样。看不出愿意还是不愿意。
风小雨转脸对万全福说:“你带路,我陪着老爷子,他听我的。”
或许是缘分吧,有时候老爷子发起病来满街乱跑,王老太太没办法就找风小雨,说来奇怪,风小雨只要轻轻说几句,老爷子就乖乖跟着回家。
万全福也看出王老爷子不对劲,一边走一边嘀咕:“方老板怎么让我请这么个白痴老人,管用吗?”
翠云居不远,拐个弯就到。门前两个漂亮的迎宾小姐弯腰施礼:“欢迎光临。”声音脆嫩,如荸荠般,一口咬下去,清凉香甜。风小雨长这么大没见过这阵势,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咧开嘴对着两位姑娘拘谨地笑了笑,迎宾小姐看他手足无措地样子,扑哧笑出声来。万全福瞪了她们一眼:“对客人要礼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