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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怜生眼皮一跳,还是没有说话。

青藤园真的不算大,不过几句话的时间,两人就已经看到了那一座坟墓。

高怜生侧目看着宁北,想要从这张脸上看出一些什么东西来,但他什么都没看出来。

宁北依旧那样平静,宁远侯夫妇死在秋北刑场的时候他太小了,小的什么都不懂,也什么都不知道,对于眼前这座坟墓里宁远侯夫妇的感情,或许还比不上与自家师父师兄的感情更加深厚。

高怜生有些失望,宁北却是将目光放到了那站在坟前的一个人的身上。

那是一个年轻人,同样撑着一把伞,身穿锦衣,器宇轩昂,满是华贵。

这是宁远侯的坟墓,不该有人在,更不该有这样一个华贵的年轻人在。

高怜生认识这人,于是眉头皱了起来,不想过去,身上却又背着棺材,不去不行。

宁北并不认识,也没有认识的打算,他只是看了一眼后便收回了目光同样走到坟前站下。

没有说话,就这么静静站着。

该说什么?

在这样的祭拜的时候,按理来说应有很多话想说,可宁北从来不是一个话特别多的人,尤其是此刻面对着这座既熟悉又陌生的坟墓。

高怜生将棺材放到地面,转身退到身后远处看着锦衣少年,目光复杂。

“我以为你不会来,想不到你竟然真的来了,而且还来的这么决然。”宁北身侧,那个身穿锦衣的少年目视着坟墓,突然开口说道。

宁北平静道:“今天是他们的忌日。”

锦衣少年笑了笑,余光瞥了一眼放到地上的棺材,道:“你的胆子比我想的要大很多。”

宁北没再说话,安静的站着。

看到宁北不搭理他,锦衣少年也不生气,脸上的笑容反而更浓了些:“你难道不好奇我是谁吗?”

“我并没有兴趣知道你是谁。”

锦衣少年说道:“我叫秦长鱼,来自颍川秦家,你的母亲秦宛是我父亲的亲妹妹,也就是我的姑姑,而我,算是你的表兄。”

这一次,宁北终于偏头看向了他。

颍川秦家,他听师父提起过这个家族,在神朝有着举足轻重的话语权,当年宁长安意图谋反牵连了很多人,就连秦宛都被一同处死,但颍川秦家却并没有受到太大影响。

由此可见其庞大的能量。

秦长鱼看着宁北,认真说道:“我知道你的处境,也知道你的困难,但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不是一个人,你的背后还有颍川秦家,颍川秦家的家主是你的亲舅舅,颍川秦家未来唯一的继承人是你的表兄。”

“所以你一定不会死,你会活的好好的!”

话音落下,入秋的第一场雨突然停歇下来,阳光很快破开乌云落在了青藤园上,草尖上的水珠泛着光亮。

宁北看着秦长鱼,泛白的指节握紧了雨伞。

高怜生站在远处看着,哪怕距离不近,凭他的修为也能够将二人的对话听得清楚,所以那双眉始终都在微微皱着。

即便是当年的事情没有牵连到颍川秦家,可作为秦宛的娘家,颍川秦家依旧是不可避免的做出了相当程度的让步,这十六年来更是鲜少会太过于强硬的表达自己的态度。

如同眼下这般笃定的开口,当着他这个绣衣使副使的面前宣言要保下宁北性命这样的事情,还是第一次做。

而且做的如此自然,如此不将其他人放在眼里。

宁北说不清自己现在的情绪,就像是小时候做错了事情被师尊惩罚,自己就会下意识的躲到师兄身后一样,因为他知道师兄一定会护着他。

可秦家不一样,他不了解这个好似拥有着庞大能量的家族,也不知道秦长鱼口中说的话能信多少,就像是一个孤僻生活十几年的孤儿突然有一天碰到了自家亲人,上来就说一定会对你好一样。

不习惯,陌生,防备,以及渴望。

诸多情绪在一瞬间汇集在一起,宁北沉默了一会儿,让生出波澜的内心恢复平静,然后收回了目光:“谢谢。”

他开口道谢,生疏且平淡。

雨已经停了,两个人都还在举着纸伞。

如果颍川秦家当众抛出橄榄枝,被砸中的人一定会高兴地昏厥过去,如果有人能够和颍川秦家搭上那么一点点的血缘关系,就能在许多城池横着走。

可现在宁北的脸上却没有半点喜悦,语气当中甚至带着一些疏远。

秦长鱼并不觉得生气,也没有认为宁北是在不知好歹,如果将二者的身份对调,只怕他也无法在第一时间接受。

他将纸伞收起,一些残留的水珠落在了锦衣上,并没有浸透,而是顺着衣裳滑了下去,弯腰把准备好的祭品放到坟墓之前,蹲下身子看着墓刻上的名字轻声道:“自从七岁以后,我每年都会来祭拜三次,生辰,忌日,从未间断过,哪怕颍川距离朝歌很远。”

“有几次特意绕路经过了青坪镇,想要和你见上一面,最终都因为各种原因错过了。”

宁北低头看着秦长鱼,目光微有变化。

秦长鱼仿佛是感受到了一般,解释道:“你随国师住在青坪镇这算不得什么秘密,只是你们从来不曾出去,也就没人前去打扰,否则你以为为何你刚刚进入朝歌城,绣衣使的人就盯上了你?”

“你是不是在想为何当年宁远候夫妇身亡的时候我和你差不多一般大小,谈不上任何感情却能够做到这种地步?”

他将香烛与奠酒摆好,像是看出了宁北心中的疑惑,自问自答道:“我与你才见这第一面,自然谈不上什么手足之情,唯一相互连通的地方也就只有血缘关系罢了,可在颍川秦家这样的大家族来说,真正能够相信的,与之交付的,恰恰就是这点血缘关系罢了。”

将一切祭品摆好,秦长鱼起身对着坟墓行礼,同时接着说道:“所以如果你有什么棘手的事情,大可来找我,没什么害怕麻烦的。”

宁北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秦长鱼行礼结束,侧目看着他,嘴角掀起一抹讥讽,微嘲道:“你可还真是惜字如金,好像我上赶着要帮你擦屁股一样。”

这话的确是有些犀利,身后的高怜生暗自感慨这位少爷果真如传闻中的那样乖张。

宁北的性子有些孤僻,他习惯在与人相处的过程中保持距离,受不了十足的热情,于是便岔开了话题,既然是颍川秦家,总能够比自己这个初出茅庐的人看得更远些:“我打算进入应天府修行。”

秦长鱼愣了一下,抬眼上下打量着他,发现宁北的确尚未修行,于是嘴角的讥讽更浓:“我先前还在想你究竟有什么非来不可的理由一定要来朝歌城,竟然就是为了进入应天府修行?说实话如果你那非来不可的理由只是如此的话,那你一定是个不要命的疯子,或者说是个很蠢的疯子。”

宁北并不理解这话的意思,闻言便皱眉问道:“为何?”

“看来国师大人并没有与你说过这件事。”秦长鱼望着他,沉吟了片刻解释道:“应天学院的院长,也就是这方世界的十位圣人之一,就是你父亲的老师,当年谋逆之时院长大人并不在朝歌城,直到最后整件事情彻底结束之后方才回来,得知陛下将姑父在秋北刑场赐死之后大怒,从那以后院长与陛下之间就多了些间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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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青天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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