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符明锐把视线重新转向我时，整张脸看起来并不是那样舒坦的样子，眉毛拧在一起，“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为啥不第一个打电话给我？”

“打电话给你干嘛？难不成要你丢下工作跑到公司来接我么？这个世道炒人或者被炒正常得很，干嘛那么大惊小怪的。”我故作轻松地回应，在布沙发上坐了下来，一千八租赁的公寓，刚好一室一厨一卫，沙发旁边就是床，床上搁了一堆CD，为了避开他咄咄逼人的视线，我站起来，向床走了过去，俯身去看那些CD。

“这些CD乱搁着要干嘛？”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察觉我存心想转移话题，符明锐语气很强硬地追问，我们都是直性子，性格也都很强势，感受到紧迫感的我，转过身体迎向了他的视线：“告诉你有用吗？”

“你这话啥意思啊郭杉杉？”符明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而陈森皓意识到气氛的急转直下，试着插手想要把我们两个人从这僵局里面解脱出来：“喂，我说今晚约好喝酒的，你们可甭在我面前干架啊，这不为难我呢吗？”

“小皓你别插手。”我制止他，然后昂起头迎向符明锐的视线，“我要告儿你，公司就不炒我鱿鱼了吗？还是我一27岁大姑娘了，哭哭啼啼地打电话给你，‘符明锐，我被公司炒了，你快来接我，我受不了’，这下你妈不就又有理由看轻我了吗？”

“郭杉杉我警告你别凡事都扯我妈！”符明锐加重了语气，然后他冲我走了过来，陈森皓急着想拉他，但他推了陈森皓个趔趄，“是，就算你打电话给我，可能一时我也想不出啥办法来，但是那种时候你自个儿一个人回家，你说这事搁哪个男的身上谁受得了？我是你男朋友、男朋友知道吗？”

“就算是男朋友接到电话就一定得翘班跑过来吗？跑过来后又能怎样？抱着我说‘杉杉没事儿’吗？符明锐不是我非扯你妈，要你妈知道她还能给我好脸色看？我把她宝贝儿子给蒙了，这下可好我又失业了，可得花她宝贝儿子的钱了，看来我就光冲着她家环境来的了我。“

“喂，你不要太过分了。”符明锐忍不住轻嚷了起来，他向我伸出手，有那么一刻，我以为他要推我，以他的本性，在脾气浮动时的确很可能这样做，但是他的手在我跟前硬生生停了下来，一张脸因此涨得通红。

“郭杉杉我说了甭凡事儿都扯我妈身上！”

“不然呢？我到底要怎样做呢？大家都27岁了，三年后都奔三了，然后我的男朋友还是这样意气用事，现在又不是我得罪了黑社会的要叫我男朋友去为我出头打架，我被炒鲜鱼了，这么丢脸的事情，你要让我打给男朋友诉苦我办不到！”

蓦地，被激怒的我，也提高声音嚷嚷了起来，我确实是被眼前这个原本一心为了我好、却往往会好心做坏事的恋人给气坏了，尽管我也知道实际上他更被我气得半死，陈森皓挟杂在我们中间，不晓得如何是好。

符明锐顿了顿，露出非常诧异的眼神：“办不到？”他用看个天外来客的表情那样看我：“为啥办不到？女孩子不都喜欢撒娇什么的？遇到那样的事打电话给男朋友不都天经地义的事儿？为啥办不到？”

“如果还是女孩子就都谢天谢地了，难道你以为我还是女孩子？我早就是女人了，再过几年我就成阿姨了。”我口气很硬地冲他呛声，但其实内心是知道他也是关心我、也是为我好，可是那种说话语气和方式，真的让人很不舒服，我们两人都是吃软不吃硬的货，这两个货被命运红线扯到一起，真的就很容易相互伤害。

“你是不信任我吧？”符明锐抛出的这一句话，确实砸重了我的要害。

“啥？你说啥？”我瞪着他问。

“一姑娘家遇到那样的事儿，先透露给发小哥们，男朋友却是最后一个知道的，这话说得过去吗？”符明锐露出受伤的表情，“郭杉杉，你以为我愿意和你吵架？我是一爷们儿，拜托你有时候也稍微依赖我一下，难道会死掉吗？”

“如果依赖你的话，我怕你家就该拿着扫帚来我家赶人了。”这一句话，我强迫自己及时地收了口，就算是我这样的女人，也清楚明白啥话儿该说、啥话儿说出去了就收不回来，我知道符明锐也是为了我好、也是在乎我才这样做，可是我……可是我就是受不了那一副把我当成弱者看待的态度。

因为我什么也没有，所拥有的就只有我这小小的、该死的自尊心，但这么矫情的话对着符明锐我根本就说不出口，于是我沉默下来，在这么个约好三人大醉一场的夜晚，我不想因为这些小冲突就败坏了三个人的兴致，于是我软化了态度，重新走向沙发坐了下来。

其实我已经在示弱了，如果这时候男人能够再稍微退一步的话，那么恋人之间的冲突便不会再燃烧下去，然而明显被我激怒的符明锐却没有如我预期的那般及时自制，却反而抛出了一枚新的丨炸丨弹。

“对你来说其实陈森皓更值得信赖吧？”

我讶然地看向他，还没等我回应，陈森皓就已经先叫了起来：“我说你脑袋被牛踢了符明锐！原本我还挺同情你的，你这下可太过了啊。”

“你一直都叫陈森皓‘小皓’的，但却从来都只管我叫‘符明锐’。”符明锐推开上来想扯上他往门外拖的陈森皓，然而陈森皓又再度走了过去，更加用力地扯住他就往大门拖，符明锐拼命地挣扎着：“甭拦我，今晚非跟她谈清楚不可！”

“清楚你妹啊！”陈森皓叫了起来，“人被炒鱿鱼了，你这种被生活宠坏了的小孩懂什么？在你乱买东西时，人得省钱和姐姐一块儿养小孩呢，你住北京却还跑国贸租公寓独住，人连上班也要从家里带便当到公司，我说你这牛脾气能不能改一改，真的再这样对你们都没好处！”

“够了小皓！”

在符明锐随着陈森皓的话语而情绪逐渐削弱时，我却受不了地站了起来，在符明锐吃惊的眼神中，我快速地穿好高跟鞋，不发一言地向前冲，我听见他在后面着急地说：“追上去，陈森皓，她现在肯定不乐意再搭理我，你可甭放她一人大晚上的瞎撞乎啊！”

在电梯前陈森皓追了上来：“你干嘛你干嘛？郭杉杉你今儿个给我说清楚你干嘛？到底谁惯了你这身臭脾气？大好好的一个晚上，我还特地买了啤酒，你退一步低眉顺眼就过去了，你们吵成这样你说我心里好受吗？”

“那我好受吗？你咋不问问我好不好受小皓？”我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很轻，电梯门开了，我及时地躲了进去，陈森皓不放心地钻了进来：“喂你到底咋了，姑娘？”

“低眉顺眼、低眉顺眼，生活和人生从来就没有特别对着我低眉顺眼，为啥我在恋爱里面也非得对着男朋友低眉顺眼不可？”我低着头说，“在工作中为了讨好上司，为了能生存下来，不管什么时候，对任何人也表现出和蔼可亲的样子，我只是害怕会被公司炒掉。”

“文案被无数次否决明明气得不得了，对着总监却还是笑呵呵地说‘好，我知道了，会再努力’，你以为我演励志剧呢还是？对着同事客客气气，大家都说郭杉杉好温柔，但其实我也有脾气，但我不敢发啊，本来就没本事，英语不会电脑不会，只会写东西，就这一点在北京随时都可能被踩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