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5】
男士的问话,着实让我心里一惊。按照他的说法,我和小姐是属于同一家单位,那我和小姐就是同事关系。奶奶的,这不是变相骂我牛郎嘛!
“呵呵,开玩笑,开玩笑。”男士笑得比较开怀。
他是笑得开心了,我可是糊涂再加郁闷了。经本人的再三要求,男士遂道出了原委:这一两年来,每当他们入住我们宾馆,都会在夜间接到小姐打到客房的电话。经了解,电话受众都是男士的房间,女士或者夫妻情人的房间基本不会接到此类的电话。由此,他们惊叹于上海小姐们技艺的精湛和情报的准确。最后,他们终于得出结论,小姐的才艺肯定不在于此,否则也无须操弄皮肉生意,我们国家安全部门本就缺少足智多谋的的肉弹间谍,唯一的解释就是,她们受到了宾馆内部操盘手的引领。
在男士色迷迷的讲解过程中,楼波、罗姐和保安,一个个鲜活的人物形象在我的脑海里闪现。前天上午保安部桌上的名烟,前天晚上保安与小姐共同注视的眼神,昨天上午楼波不踏实的表情,今天上午罗姐满满一袋的零食,这些场景和现象之间是一种什么联系,我自己又该如何面对?此刻,我欣慰于自己没有将罗姐的馈赠带回家,并且提醒自己今后要小心了!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们三位没有再提起这个话题。直到研讨会的同志们离开的那一天,我都没有跟楼波或者罗姐提起过这件事。我以为,随着研讨会同志们的远去,自己的接待任务可以就此结束了。
然而,良好的愿望总是难有美好的结局,刘主任希望我承载更多的接待情怀。
“小凌,这几天工作下来,大家普遍反映你形象好、礼节好、工作好。”长辈先给小辈戴上“三好”的帽子。后来我发现,凡是先给你戴上高帽子的,接下来一般都没好事。
果然,他又说道:“马上就十二月份了,系统里各单位的年会都将陆续开始了,你和楼波再一起工作一段吧,崇林那边有空去看看就行了。”
说句良心话,这接待工作本来也是个美差,动动嘴,督促督促他人,具体工作都是市场部的人在做。可问题是,现在里面牵涉了一些法律边缘的问题,这就不能不让我有所犹豫。但是没法子啊,领导开口了,咱有得选择吗?
于是,我继续和楼波、罗姐等人厮混在一起,我也更多地独立承担起了一些工作,只不过,保安部的人员咱远离,罗姐的礼物咱少拿,敏感的区域咱少去。日子一天天地过,工作归工作,装糊涂归装糊涂,彼此相安无事、其乐融融,直到有那么一次。
“小凌,我来考考你。”楼波手上拿了若干张花花绿绿的纸头。
我仔细瞧了瞧,哇,都是些全世界无产阶级或者资产阶级无限热爱的东东。我们家反正是连人民币都不够用,更别提外币了,但我也总算认识些dollar、pound以及HONG KONG dollar。
“这几张是哪个国家的钞票?”我指着其中的几张,尽管我看见了上面的Singapore,但还是有些吃不准。
楼波得意地说:小阿弟不认识了吧,这是新加坡元,来,这些给你拿着玩玩。
我伸手接了过来,把上面的阿拉伯数字累加起来,金额是300元新币。93年那阵子,人民币与新加坡元的比值是五点几比一,也就是我手上拿了1700元人民币,超过了我一个月的工资。我心里非常喜欢它们的纸质和颜色,可我还是把它们交还给了楼波。
楼波明白我的意思,他眼睛看着地面,沉默不语。此时,我终于提起了前些天研讨会的男士所谈到的事情,我并且表示:楼哥,我不会不懂事,但我必须装糊涂,希望你能够让我把糊涂装到底。
在那个下午,楼波好象是彻底信任了我,他跟我谈了很多。他说自己已经二十八岁了,家里没什么钱,结婚的事情始终没有着落,而且小莉的母亲又是个穷疯了的丈母娘。之后,他又向我介绍了有关当时上海风尘业的一些情况。
我从楼波的介绍中得知:当时上海的风尘业属于初创阶段,警方的打击力度相当大,治安当局专门为此设立有查禁大队或中队,抓到的嫖客要送到浦东的嫖教所进行劳动教养,逮到的小姐要送到青浦的青东农场进行劳动改造。为此,外资和政府部门背景的宾馆就成了小姐们停泊的安全港湾,宾馆保安则成了小姐们的庇荫和彩桥,还有其他人员协助等等。
楼波在向我讲述的整个过程中,他始终是只谈自己,很少去涉及他人,虽然他只是整个利益链条中的一个环节。在以后的某个危难时刻,楼波仍然知道保护他人。我比较认可他这种人,无论他是好人还是坏人,即便是坏人,也要坏得有品。
谈话到最后,我还是重复道:楼哥,你什么都没和我说,我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