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宏他妈说，这个你听我们吧，我们还有另一层意思呢。不是我们看不起自己的儿子，阿宏这个人跟白痴似的，智力就停留在16岁那年，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就只会唠叨爱你，没有你就活不了。如果你肯和他结婚，他其实要靠你养着。所以还是入赘比较好。我们都已经跟阿宏说定了的，他也很高兴做入赘女婿的。

我想了想，觉得这事也没必要太认真，就说，那就依你们吧。

我收了阿宏的八字，就等于同意了他做自己的倒插门门女婿。阿宏父母于是表示，他们以后就不再叫我吕老师。我说，这个当然。阿宏他妈叫了我一声燕子，我答应了，本想回叫一声妈，但开不了口。

26。

阿宏是1986年生的，出生那天是农历六月十八，这一天公历是7月24日，而2008年7月24日已是农历六月廿二。我们这里做生日一般都记农历，而婚姻登记却依据公历，所以我和他是7月24日去登记的，这一天是他22岁生日，如果按习俗则他已经是22岁零四天。

阿宏想举行婚礼，说虽不必太奢华，但也应该有个隆重的仪式广而告之。可我不想，与小王结婚那会儿，我需要证明自己并非是一个没人要的女人，所以把婚礼搞得十分铺张。而此时的我已经不需要向谁证明这一点，我需要的是尽可能少的人知晓。倒不是因为难为情什么的，而是觉得没有必要。

但是，24日这天家里还是来了不少人，除了我女儿，其他人都是阿宏父母请来的。我的这两位新公公和新婆婆事先曾跟我提过一句，说是在我和阿宏同房这天要请人吃一顿，就一桌人。我不好驳他俩的面子，就让李妈做了一桌菜。谁曾想他们竟请来了一桌子的长辈，阿宏的舅舅舅妈、姑姑姑父，甚至舅公（阿宏他爸的舅舅）也请来了。这还不算，他俩还自作主张把我父母也请了来。这令我好不尴尬，我本来是不打算告诉父母的。都三婚了，实在没有必要跟父母说。

到这个时候，我已经没有话语权，除了女儿和阿宏，谁都比我高一辈，甚至两辈。公公婆婆显然已经事先跟我父母沟通过了，他们是要依照解放前的旧俗办这件事。最先说话的是舅公，他一上来就把我压住了。他说，燕子，听说你的主意大，但是今天在座的多是你的长辈，你主意再大也要过了今晚再说，今晚你就照我们长辈的意思办。燕子，你同意不？

已经这种场面了，我还能不同意吗？我只好点了点头。

于是舅公继续说道，燕子既然点头了，我就先说道说道，说道个规矩。阿宏是入赘燕子家的，做的是倒插门。在旧社会，这个倒插门女婿的地位是很低的，他必须一步一跪进妻子家的门。妻家厉害一点的，还得从妻子裤裆底下爬过去。婚后，妻子生出儿子前，倒插门是不能上主人桌吃饭的，要和仆人一道吃。还有，入赘其实就是嫁男，阿宏就是嫁给燕子。依照老规矩，阿宏就没有名字了，要叫吕张氏。燕子称呼阿宏叫“家里的”，阿宏称呼燕子叫“当家的”。尤其是像燕子这样结过两次婚再招入赘女婿的，在旧社会很少见。如果有的话，谱会摆得更大。女人死了老公后，再招女婿，这个倒插门就叫填房，有的干脆就叫“小老婆”。在解放前，阿宏这种情况，他就是燕子的“小老婆”。

舅公说的这些情况，我闻所未闻，当时就忍不住笑了起来。舅公说，燕子你别笑。今晚我们并不是全照旧社会的那套做，但我们和两位亲家（指我父母）商量过了，规矩还是要给阿宏做一下的。这么多长辈在场作了见证，你以后可以名正言顺的管教“家里的”。

27。

舅公担当了证婚人和喜娘的角色，在这场不是婚礼的仪式里，对入赘女婿施以屈辱性程序的主要有二：第一是新娘新郎拜了天地和高堂之后不是夫妻对拜，而是丈夫跪拜妻子，阿宏跪在我的面前，五体投地的磕了三个响头，然后跟着舅公说了一遍忠诚承诺，决不背叛吕家；决不背叛妻子；永远服从妻子教导。第二是公公婆婆当着阿宏和诸位长辈的面把一块约三寸宽尺多长的竹板交给了我，这就是所谓家法，意味着我以后可以拿这块竹板管教夫婿。这大概算是一种授权吧，原来古时的习俗也很讲究合法性的。

这天我给公公婆婆敬了酒，敬酒的时候要叫爸爸妈妈，第一次叫是很难开口的，我憋了很久才叫出来。不过，第一次叫过之后，再叫就没什么障碍了，后来席间交谈我又叫过几次。就这样，我成了自己学生的儿媳，凭空矮了两辈。不过，我还不算最倒霉的，毕竟是拥有了一个青春年少的老公。时运最不济的是我女儿，她比阿宏小两岁，本来阿宏叫她小姑，现在阿宏成了她的继父。叫爸，那肯定不行。她想了想，叫了小宏叔叔。

这顿饭拉拉扯扯吃了有两个多小时，吃罢已到九点，诸位长辈在客厅里坐了一会儿就告辞了。我父母就住在城里，到小区大门外拦了的士走了。但阿宏那边的都在乡下，我联系了一辆中巴送他们回家。女儿在二楼有她一个房间，说是要住下，我自然欢迎。

大家都走了，李妈在搞卫生。我和阿宏准备上三楼去，女儿却拉住了我，对阿宏说，小宏叔叔，你先上去等新娘子，时候还早，我跟我妈说会儿话。阿宏笑了笑，自己上楼去了。

我被女儿拉进她的房间，被她按坐在床上，先听她说了一阵天花乱坠式的恭维话，新娘子漂亮啦年轻啦，看上去快像她的妹妹啦等等。我知道女儿这样说肯定没安好心，再过一个多月就是她的20岁生日了，估计是讨生日礼物，只是不知道会怎么狮子大开口？女儿在上海念大学，下半年读大二。最后她说到了自己的生日，但没提礼物的事。我心里想着阿宏，想早点结束，便直接开口问道，你20了，想妈送你什么？女儿迟疑了一会儿说道，妈，我想要辆车，不要太贵的，马3就行。

女儿的要求有点出我意外，倒不是我不想送女儿一台车，而是因为这车是我前夫早就答应要送给女儿 的。这事女儿不止一次跟我提过，说老爸会在20岁生日送她一辆车。我说，车的事情，你爸不是早就说了给你买的吗？女儿说，爸遇到困难了。我说，他会遇到什么困难，连十几万二十万都出不起？女儿说，我也不清楚，爸他从不跟我说生意上的事。不过我感觉自从跟您离婚后，爸的生意都不是很顺的，特别是去年金融危机之后，好象连周转资金都成问题。妈您是旺夫命，我看爸离了您就不行。今年一放暑假我就跟爸说了买车的事，他没答应也没说不买。前天我再问，他说现在手头紧，等明年吧。

我说，既然这样，妈给你买吧。女儿欢喜雀跃，连喊了几声妈妈万岁，然后推我出房门，一边推一边说，你小老公一定等急了。

28。

阿宏大概真的等急了，我刚推门进去，就听他说，怎么这么久啊！

屋里是黑的，我亮了灯，便见他在床上急忙忙的把被子往身上拉，想必是早已洗了澡躺着等我了。我走过去趴到他身上附在耳旁说，是不是想死老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