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监狱出来已经很长时间了,重新生活在这片明媚的阳光下,呼吸着自由的空气。回头看看十余年间走过的非人之路,想想那黑色灰色以及红色的记忆,恍如隔世……
我一直在问自己:就这样结束了吗?回答是否定的。
看看美剧《越狱》我轻轻地一笑,咱的故事不比你逊色———分尸食人、帮派暴动、勾心斗角、几番越狱、无间风云、以及狱中恋情……这一切的一切,曾经就真实的发生在我的身边。如果就这样选择沉默,我得到的将是一生的遗憾。
所以,就有了这个《在那禽兽不如的日子里》
下面,就让我带您一起走进那跌宕起伏,残酷疯狂的服刑之旅吧……
1
我看着倒在不远处的尸体,恐惧如寒流袭来,不由自主的布满全身。刘三军那张边形的脸好像还在诉说着他的不甘和愤怒。但鼻孔里缓缓渗出的黑血告诉我们,这个人已经失去了威胁。
血,入目之处到处都是血。正从红色慢慢变黑。
刘三军仰面倒在血泊里,俯看就像一幅触目惊心的油画,但观众却是心惊不已。
“李哥,咋办?”一张脸煞白。
“尸体,关键是尸体,要藏起来不被人发现。”李文华喘着粗气说。
“那监号里的人呢?咱们能保证他们都不说?”曹哥的眼睛红的像是要渗出血来。
“应该没事,他们都动了手,又不是你我两个人打死的,人人有份,再说--”说到这,李文华又看看地下的尸体,一张脸格外的狰狞:“想要不被人发现,我倒是有一个办法。”
“啥办法?”
“想办法把尸体分了,切成块儿。”李文华诡异的一笑。
“切成块他也还在呀,又不是消失了。”曹成伟有些急。
“然后……每人一块”李文华指指自己的肚皮:“这样尸体也消失了,也不会有人告发。”他说的很平静,好像在说吃一头猪。
曹成伟猛的一抬头,惊恐的看着李文华,李文华也狠狠的盯着他,半响,两人同时点头,起身去拖动那具尸体……
看着尸体在地下拖出的血痕,我的灵魂都不由得战栗起来,眼前的画面虚幻而又紊乱,思绪如飞,飘到了两个月前…………
公丨安丨局刑警队的办公室,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森严肃穆,暮春的阳光暖暖的照在身上却没有驱散我发自心底的寒意。
“过来签字!”
对面办公桌上一直趴着写写画画的那颗脑袋抬了起来,脑袋的主人一只手敲着桌子身子向后仰去靠在了椅子上,翘起腿,脚尖一晃一晃的,我感觉那只脚都快要晃到我脸上来了。
旁边蹲着的屈明,面无表情的站起来,顾不得有些茫然的我,伏在桌上迅速的写了几个字,又后退一步,吹着墙根继续蹲下来。我指望从他脸上得到一点提示,可他却别过头去,再也不看我。
“哎哟!这笔录上记得你是小学文化,怎么这几个字还写得挺好的。真看不出来呀!”桌子后的警官揶揄着屈明。
“哎,您知道的,我从14岁开始少管,一路坐牢,这谈话笔录做过多少我自己都记不清了。别的字我还不大会写,但‘以上笔录我已看过,和我所说的一样。’这几个字我不知签过多少了,练都练出来了。”屈明口气萧索的回答。
“看来政府对你的专政还不是一点用都没有啊!”那个警官鄙夷的撇撇嘴。又对我吼道:“别磨磨蹭蹭的了,你看人家明娃,到底是经常的。啥都懂,你过来把字签了,我还有事呢!我就奇了怪了,你好好一娃怎么会跟他混一块呀?人叫着不走,鬼引着飞快,真他妈是贱得慌!”
听了那个丨警丨察的话,我再不敢怠慢,扶着墙,揉着蹲麻了的腿,慢慢的站了起来,一扭头看见屈明正好在盯着我,目光一碰,他立马又把头转向了别处。
“看啥子看?动作快点,不规矩小心老子捶你。”那个丨警丨察明显不耐烦了。脚晃的幅度更大,好像要马上站起来。
我一个激灵,赶紧走到桌旁,接过警官递给我刚才的讯问笔录,他说:“好好看看,没有问题的话就在每一页上签名,按上自己的手印。在最后一页写上‘以上笔录已经看过,和我所说的一样’,再签上自己的名字。”我简单的翻阅了一下笔录,签字画押。
他又递过来一页纸:“喏,把这个也签了。”我定睛一看,最上面赫然几个大字--刑事拘留证。
我的头有些发晕,那几个字在眼前越越模糊,身边冰冷的声音又让我清醒过来,“记住这个日子,它对你很重要。”
我看了他指的地方,是羁押日。我心里“咯噔”一下,完了……,差点一个趔趄摔倒,脑袋里乱的像是有火车开过,耳朵里全是轰鸣声。
由不得我多想,身旁的丨警丨察又在催了,好不容易才稳住心神,抓起了笔,却又发现拿反了,我的手很抖,颤着费了好大劲,才在拘留证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我从来都没有发现我的名字写在纸上有这么难看过,心里一酸,却记下这个后来令我终生难以忘记的日子--
1999年6月1日,这一天是儿童节。
刚回到墙边蹲下,就听屈明压低了声音道:“赶紧跟他们要求,让家里送点东西来,钱,主要是钱,还有厚衣服,这几天天气晚上还有点冷,现在不说,送到看守所和刑警队没了关系,他们就不管了……。”
我看见他的嘴一张一合的,后面说的话我根本没听清楚,我现在整个人都晕了,心乱如麻
屈明正在我身边叨叨,主办我们案子的刑警大队冯教导员进来了,他一进门就问那个办公桌后面的丨警丨察:“老陈,弄好了吧?”
“好了,好了,赶紧把这两个坏怂弄走!我好去领东西,今天单位上给家里有小孩的发礼品,都让这两个驴日的给耽搁了。”说着把手里的拘留证往冯教导手里一塞,径直走了。
冯教导走到我们跟前,是检查了一下给我戴的手铐,回头看了两眼,见办公室里就我们三人,才叹了一口气,掏出烟,给我和皮子民一人一根,点上了火,自己也叼上了一根,一边点烟一边说:“你们两个也莫怪我,你民娃跟我也是老熟人,光我逮就逮了你几次,这娃他老头子跟我们郭局长也是熟人,这不,我办你们案子这几天,没动过你们一手指吧,要怪只怪你们没搞对人,把事弄大了,唉……把这根烟抽完,我再送你们进去。”说着又拍拍我的肩骂道:“你说说你,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进公丨安丨局这儿转转。这是你溜达的地方吗?”
我整个人瘫软了下去,窝在座椅上一动不动。看守所这个名字,在几天前还离我那么遥远,可是现在,我和它的距离却只有短短的一百多米。
我曾多次听屈明声色并茂的形容过看守所。在我的印象中,那里就是人间地狱。在这个地方,丨警丨察是不会打犯人的,而且会对犯人很人性化的管理。可是,犯人会不会打犯人,我就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