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把钱搁在桌上后对陈皮爸说,“陈叔,如果价钱谈得好我就把这块玉带走,这二百元就算在货款内,如果价钱谈不好,这钱就按开始说的,算是我送你的。”
陈叔没说话,不知他在想什么。
我迫切地想知道,这块玉到底是什么价钱,很是好奇,所以有些迫不及待地问,“那你们俩说个价吧。”我这话大有皇帝不急太监急的味道。
老三摸出香烟来递给陈皮爸并微微笑着问,“陈叔,东西是你的,你开个价吧,适合我就买了,不适合我们下回再做生意是一样的。”
陈叔接着老三的话说,“你是买货的,你比我更识货,还是你来开个价吧。”
老三说,“我是买货的,但是开的价也并不一定中你的意,你这东西开过价的人肯定不少了,他们开过什么价你就直说吧,能买我就买,不能买也没关系,当是认个门了,以后少不得还要常来常往的不是。”
看他们谁也不肯开价,我更急了,因为我确实想知道这玩意到底值多少钱,所以我又接话了,“对了,陈叔,以前人家开什么价你就直说了吧,都不是外人,做生意讲究的就是个诚心诚意。”
陈叔稍作停顿后说,“那我就直说了吧,以前有人是开过价,我嫌价太低没卖。”
“那人开多少?”我和老三不约而同地问道。这下,我总算看出来了,老三一直在伪装,其实他是很想得到这块玉的!
“二千!”陈叔突口而出。陈叔的语速让我觉得他没说谎,但不知老三是怎么想的。
“二千不算低了。”老三转过头去摇头晃脑起来,像是说给陈叔听的,又像是在自语自语,“二千,二千不算低了……”
那一刻我清楚地知道了,这块玉的最后成交价肯定在二千以上!
那一刻我特别羡慕起陈叔来,有宝贝就是好,转手一卖就有几千元。想想我,辛辛苦苦上了几年班才攒下了二千元。我甚至由此而无端恨起自己的先人们来,他们为何不给我留下点古董呢?这恨好无道理!呵呵。
“那你现在想卖多少?”我替老三试探着问起陈叔来。
“还是让你同学开价吧,他能出多少,这样合适些。”陈叔说。
老三想了想,又想了想,来了句,“还是陈叔开价吧。”
那时我没做过生意,不懂得这就是生意经,还觉得老三挺娘们的,说个价钱如此之难,左想想右想想还是说不出口,至于么!我差点就当场数落起老三来。
陈叔也没说价,俩人就这般推搡着让着,就像政府部门踢皮球似的。他们踢皮球可以踢给“有关部门”,你们俩踢给谁呢?其实,他们不一定是想把皮球踢给我,但是我不知不觉中就把皮球给接了过来。
我说,“你们这么推着让着也不是事,我来开个价吧,你们看如何?”
俩人听我这么一说也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都只是看了看我,好像我完完全全彻头彻尾就是个局外人,这事根本就不关我的事。
这让我有点不舒服!
不舒服归不舒服,事情总得了结,总不能这么拖着,我心想,先不管他们,我开个价再说。想好后,我轻轻咳了咳说,“二千五,你们看如何?”
“低了!”陈叔说。
“高了!”老三说。
俩人的声音几乎不分先后!
一个说低了,一个说高了,如此一来我是两面不讨好成恶人了?真是冤了我。现在回过头去想想,他们当时从心底里也没怪我,反而多少有点感谢我这个中间人,当场只不过是为了各自利益那么说罢了,人之常情。
我留意到,陈叔和老三相互对碰了一下眼神,很快又彼此避开了,空气突然有点僵硬起来。看来,这局面还得靠我这个中间人出来打圆场了。但是那时的我不是现在的我,不懂生意经,更不知道如何圆滑,只知道直来直去。
“二千五一个说高了,一个说低了,看来这生意谈不好了。”我有点傻呼呼地说。人在阅历少的年轻时候,有时候说话办事就是这样,不知深浅,更不懂个中奥妙,有话就照直了说去。
陈叔面露遗憾微笑着说,“是啊,这价钱是不理想,我还是放在家里先不卖吧,等以后有机会再说,家里的东西卖一件总少一件,多少都有点不舍得。”稍停顿了一下,陈叔拿起桌上的二百元钱递到老三手上说,“这钱你拿回去吧,我不能白要你的钱,收你这钱说不过去。”
老三接过钱后又放回到了八仙桌上,然后脸上陪着笑说,“先放着,先放着,价钱让我看看货再想想。”说完,老三又拿起那块玉仔仔细细端详起来。
从老三连续的这二个动作和脸上的笑不难看出,老三还是想买这块玉,这点铁定无疑!
这次,老三看了足足有十分钟。他看他的,我和陈叔随意聊着天。说的大多是关于我在城里的生活状况,虽然我很不喜欢聊自己处境,因为混得很差,没有值得可说的地方,但又不能失礼貌不接话。再说了,我还得陪同学收人家的旧货不是?
老三终于看完了,放下手中的玉,憋着嘴眨巴着眼皮。他在心里盘算着这旧货能值多少钱,又多少钱买去去合适。
我看老三看完了,心想自己也从与陈叔无聊的对话中解脱出来了,赶紧朝老三说,“老三,看完了?”老三点点头,没说话。我又问,“我看你这回看得挺仔细的,到底多少钱你能要想好了没?”
陈皮爸用眼盯着老三看,没说话,像是期待着老三能给个让人满意的价钱。老三没有看陈皮爸,他还是眨巴着眼皮在想事。也不知这家伙是不是在故作深沉还是在真真实实地想价钱。
“你到底想好了没有啊?老三。”我着急,又追了一句。
“这样吧,”老三说,“陈叔,说实在话我也吃不准这货值多少钱,反正人来也来了,要不就按谈古说的价二千五你看如何?”
谢天谢地,老三这家伙终于开价了!再不开价我都快被他憋死了。
陈叔一口否决了老三的价钱,陈叔说,“不行,二千五我是不会卖的。”陈叔的语气很坚定,不光说得坚定,还透着一股子不友好,没了先前那种客气。看来,在利益面前,再纯朴的乡民也不会客气,属于自己的就得争。
“二千六,我加你一百!”老三紧接着陈叔的话说。这次说的速度非常快,超出了我的预想。看来,老三是深思熟虑过了。我猜测,可能老三的底价还不止二千六。
“不行,这价钱真不能卖。”陈叔说,语气比前一句稍稍有些缓和。
“二千五加上桌上的二百,如何?”老三还在讨价还价。也证实了我的猜测。
“你也别一百一百地加了,”陈叔说,“既然你是谈古的同学,也有诚意买,那就给个痛快价三千。”
“三千……三千……”老三又像和尚念经似的在口中自言自语叽哩咕噜起来。
“老三,你咕个毛啊,要不要痛快点。”我看不习惯老三的故作态。那时,我太嫩了,远不如老三的社会经验,现在看来就是天壤之别!
“是啊,货就在眼前,你看好了,合适就买走,不合适就不买,想来想去也没多大意思。再说了,这回我确实是等钱用,这脚伤没几个钱是治不好的,你们也看到了,不用我装,不然三千我还真不舍得出手。”陈叔也有些不耐烦了,可能他也觉得老三有点在作秀或者说是为人有点鬼,不是很厚道吧。
“既然陈叔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那就三千吧。”老三一皱眉答应了。老三皱眉的动作看在他人眼里就好像是自己这回吃了多大的亏似的,如果以表演的技术来打分的话,当时的我想给老三打八分。后来的后来,我见多了老三的这种表演,回头再给老三打分,我只能打三分。这种貌似神不似的表演只能是在乡下人面前演演,一旦面对同行时就太拙劣了。
交了钱,拿了货,我和老三准备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