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的同学?”
“是的。”
“你想跟老三下乡收老货?”
“是的。”
“还不要工钱?”
“是的。”
一连三个机械式的回答,就像犯错的学生面对着严厉的老师,我一时觉得心里有点紧,紧绷绷的。
“你为什么不要工钱?”
“我想学习收老货,”我顿了一下又补充说,“乡下人学木匠、学个裁缝什么的都是没工钱还得逢年过节给师傅送礼。”
“两码事,两码事,干活哪能不要工钱。”高强说。这话耐人寻味,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高老板,我刚下岗找不到工作,一门心思就是想跟着老三后面学点本事以后也好养活自己。”我说。我的想法很简单,先不管高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我给他来个实话实说,至于事情成不成就看自己的造化了。
“别叫高老板,以后叫我强哥就行。”高强说。高强的话后中有个词“以后”听在我耳朵里就是种暗示,说明今晚这事能成。想是这么想,但高强没亲口答应这事就不算有正式结果。
“好的,强哥,我敬你一杯。”我端起了酒杯一饮而尽。高强也端起酒干了,伸出筷子夹了一片菜送到嘴中边嚼边说,“谈古,我是这么想的,你要是真铁下心来跟着老三干的话我给你开个条件:下乡按十五元钱一天的工资算,不下乡不给工资,另外,吃住算我们的,你看如何?”
老实说,高强的条件让我很意外很意外,我原本只是期望他能收下我,同意我跟在老三后面收老货,没想到他还主动给我开了工资。这就让人百思不得其解了,难道是高强心善不忍欺负我?想到这,我还抱着几分感激地对高强说,“谢谢强哥,这条件我很满意。”
“你满意就好,来来,喝酒喝酒,老三,陪你同学多喝几杯,别只顾自己吃。”高强叨唠了老三一句。
“谈古,来,我们喝。”老三迅速提杯朝着我。
喝了一会酒,我有些酒劲上头了,但又不好意思拒绝。高强好像看出来我不胜酒力,所以对我说,“谈古,酒的事你看着办,能喝你就多喝些,酒嘛,强哥家里多得是,管你够,要是不能喝,我们不强求。”
“我够了,够了,再喝就得倒了。”我笑着说。
“对了,谈古,问你一事。”高强话锋一转说。
“什么事?”
“你觉得你们村那地主家里还有老货没?”高强说。我脑子猛地一醒,原来高强的用意在此!怪不得要主动给我开工资,谜底在瞬间被我解开了。当然我不能立即表现在脸上,必须得伪装一下。所以我说,“应该有吧,我也吃不准,老三你说呢?”我把难题及时转给了老三。
“肯定有!没有我都不信高!”老三趁着酒意大声嚷嚷,被高强狠狠地白了一眼,只一眼就让老三歇了菜,低下头莫再作声。
“谈古,你说那家怎么有那么多的老货,听说他家以前还卖过不少是吧?”高强和言悦色地对我说。
我就把我听说过的村里老人们对陈皮家的往事转述给了高强听。为了能打动高强,也为了自己能完全加入进来,我带着酒兴不免还添油加醋了一番。正应了古玩行那套说法“一个催人泪下的背后故事抵得上一万句说辞”。买货者都有个心里,都想搞明白这个老货的来龙去脉,虽然这个不能准确地推算出到代,但可以给自己买货时增加些底气。当然,买老货者也不傻,会酌情去考虑这背后故事的真实信有多少。
高强听了我的讲述后连连点头,看来他是十分相信我的话了。可见高强还是有些实践经验的,最少能正确判断出那些乡下往事的真伪度。我讲述的都是村里老人说的,没什么水份,高强能听得出来。这点,我不会怀疑!
“那你觉得那家人短时间内还会出手吗?”高强试控性地问我。
我摇摇头说,“这个还真说不好,肯卖还是不肯卖都有可能。”
“那这样吧,”高强说,“明天你和老三合计合计看看找个时间再去一趟,不一定就得收到货回来,先探探路,看看他家到底还有没有老货,都有些什么老货,明白不?”
“明白!”我和老三异口同声地说。
“行了,酒就不喝了,吃饭!”高强兴致勃勃地说。
吃晚饭,我就和老三一道离开了高强家。老三酒劲上头,硬是要我陪他去打台球。我琢磨着,下午是老三请我的,晚上怎么说也得我请老三了不是?但是我口袋中真没钱了,只有半盒子玉溪和二张可怜兮兮的一元钞票。
我还能陪老三去玩么?当然不能。
无论老三怎么说我,我都只能借故酒喝多了想回去睡觉。就这样,我和老三在街上分了手,他一个人晃晃悠悠地玩去了。
不管高强是怎么想的,也不管他想利用我多长时间,这一夜我都睡得很踏实,愁肠百结的我总算是入了门,以后的路怎么走就看自己的了。
一觉醒来,日上三竿。
我的思绪很快就转到了昨晚那令人开心的事上。左一思,右一想,我发现了一个重大问题:我不能就这么快带着老三去陈皮家。试想一下,如果陈皮家的老货被老三很快收完了,那我岂不是失去了利用价值?失去利用价值的我还能在老三身边待多久?待的时间短我又怎么能学到东西?
无从得知。
最稳妥的办法就是先拖着老三不去陈皮家,拖一天算一天。打定主意,我又在脑子中飞转着如何对老三说,让他取消马上就去陈皮家的主意。
拿定主意,起床,洗漱,出门……
我先去银行取了一百元钱。就那么点钱,我一次最多取一百,不敢取多,这是活命钱,也是死钱,取一次就少一次。在没有活钱进帐之前,我必须很慎重地对待我的那点微薄的存款。
取了钱之后,在街边的小摊上,我花一块钱买了两个咸菜饼,边啃边朝步行街方向走去。现在,高强的店面就是我的上班地点,也是我的全部希望。
高霞坐在柜台内看电视,这妹子好像生活中除了电视还是电视。我隔着柜台喊道,“高霞。”
“干嘛?”高霞扭头问我。
“你三哥呢?”我问。
“不知道。”高霞扭过头去。
“我找他有事,你二哥让我今天和他一起下乡去收货,我找不到他人。”我撒了个谎,想借高强这把上方宝剑来震震高霞,意思是想让她知道我找老三并不是玩,而是干正经事。果然,我这招起了作用。高霞说,“可能还在睡大觉吧,你去我家里看看。”
“你家?高家村?老三下乡去了?”我问。
“不是,是城里,青龙巷66号,”高霞补充说,“就是挨着花圈店的那家。”
“谢了妹子。”丢下这句我就走出了店面。
青龙巷我很熟,一条弯曲的小巷,清一色的老房子,民国或是解放前的房子占了绝大多数,后来经人们修修葺葺的也都能住人。先前住着正宗的城里老居民,说着清一色的口音,后来,这些老居民搬走的搬走,房子卖的卖,剩下的也就不多了。换进来的大多是新进城的准城里人,或租或买。不管是租还是买,那时都很便宜,搁到现在,价格不知翻涨了几十倍。
老三和高霞住的房子是高强买下的,当然这是后来听老三说的。高强选择买下这里的房子,不是因为它很古,符合一个收老货老板的心理;也不是因为看准了它以后会涨,而是因为便宜、实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