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是砖木结构,面积不大,中间为厅堂,两边有房,后面有厨房,房与厅之间是木板壁相隔。我第一次进去,感觉一股子霉味扑面而来,空气中夹带着灰尘和蜘蛛网的气息,细闻之下还有旧棉袄的味道。柱子很旧,房梁很旧,板壁也很旧,旧得黑乎乎。板壁上全是浆糊和破旧年画的痕迹,也不知道这上面到底贴过多少次年画了。
我问老三,住在这种屋子里不怕吗?老三说,与住在乡下还不一样?
想想也是,这种房子在乡下太常见了,我们小时候都住过,也从来没有生畏过。只不过这房子现在换了地点,换到了城里,感觉一下子不适应,没找着感觉才疑为恐惧。
老三问我怎么找到这里的,我说是高霞说的。老三说,那以后店里找不着他就来这里找好了。我说好的。
老三蹲在大门口面朝着巷子刷牙。我问他昨晚是不是玩得太迟了,这都中午了才起床,老三手中抽动着牙刷无法说话,他点点头算是认可。我私揣,这家伙昨晚说不定又同哪个女人鬼混了一夜,折腾得没睡觉。但我没说出来,话到嘴边觉得没意思。想想老三与自己一般大,人家玩的女人都无从计数了,而我呢,还是处子身一个,愧啊!人比人,气死人!自己得好好挣钱,再这般瞎眼混下去,以后就看不到人生有何精彩了。
老三刷完牙摸完脸然后就朝我挥挥手出门,我问他去哪?老三说,吃饭去!在巷子口一家小饭馆里,老三点了二菜一汤,我们狼吞虎咽起来。吃完饭,我们点上烟吞云吐雾说着话。
“谈古,一会我们去车站坐车去你家。”老三打了个饱嗝说。
“老三,今天最好别去我们家。”我犹豫了一下说。
“为什么?你忘了二哥昨晚吃饭时说的话了?”老三斜着眼对我说。
“强哥是叫我们最近去,没说是今天。”我纠正说。
“下午又没事,迟去不如早去,反正都得去不是。”老三说。
“我们不能今天去。”
“为什么?”
“你想啊,”我顿了顿说,“老三,我们前二天才从陈皮家收货回来,今天又去,人家肯定怀疑我们上次那块玉赚了大钱,人家这么一想肯定以为自己卖便宜了,卖亏了,还会轻易把好货卖给我们吗?”
“依你说那得过多长时间去才算合适?”老三反问我说。
“这个我说不好,但起码眼前不宜去,让人家起了疑心就麻烦大了,那些老货我们就很难再收到了不是?”我进一步劝说老三。
“二哥那边怎么解释?”老三疑虑地说。
“实话实说,就把我刚才的顾虑说给强哥听,我相信他那么明理的人肯定能理解的。”我说。
“好,就这么办,走,打台球去!”老三站起来说,“老板,多少钱?”
我没抢着付钱,我知道自己穷,穷是充不起面子的。我问老三,“又打台球啊?今天不下乡?”我很想下乡,很想早点介入这一行,心太切。
“你不是说今天不宜去吗?”老三边付饭钱边问我。
“我说不宜去我家,但没说不宜去其他地方啊。”我解释说。
“算了,等晚上问过二哥明天再说好了,打球去!”老三不耐烦地说。
我看老三有些不耐烦嫌我罗嗦,我也不再说什么,跟着老三的屁股后面朝街上走去。这一下午,又得陪着老三在台球室混混而过了。
老三啊老三,你怎么不理解我的心思,我哪有兴趣玩什么鸟台球。我要下乡,下乡!我要去收老货,长见识,学本事!老三,你有点可恶了!老同学我的命运可掌握在你的手上,你可不能误了我的大好青春。
实在是没有心情,在台球室,我和老三没玩几盘就借故上厕所溜了出来。我想好了,得去新华书店买几本古玩书籍看看。我昨晚仔细地想过了,要想长期吃古玩这碗饭必须要有相关方面的知识,光像老三那样仅凭别人手把手地教是远远不够的。老三那叫实践经验,没有书面知识。我以后不光要有实践经验还得有书面知识才成。要想有书面知识当然就得买书看书,从书中去汲取营养。
我到新华书店一看,有关古玩的书还真不少,都很贵。我翻翻这本想要,拿拿那本也想要,可是就是舍不得掏腰包。折腾了半天,我买了一本国宝鉴赏之类的书,书名早忘了。这本书花掉了我二十几块钱,着实心疼。古话说,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不舍得投资怎么能成大事?那时的我一门心思就想在古玩上成就一点事业,发点财,出人头地,娶妻生子,赡养父母。
买完书,我回到台球室,看见老三正和老板娘在一旁有说有笑,那老板娘笑得花枝招展,看在我心里很不舒畅,我想,老三与我相反肯定喜欢看。
我走过去对老三说,“老三,我回来了,还玩不?”
老三回头瞥了我一眼,口中嗑着瓜子说,“不玩了,你先回去吧,明早去我家找我,我再告诉你去哪。”
我巴不得老三这般说,老三的话无疑是给我解了绳索,我就像是奉了圣旨的小太监瞬间溜之大吉。
第二天一早,我就起床去青龙巷找老三。在街上,我买了四个咸菜饼,二个自己吃,二个给老三当早点。我没钱请老三上饭馆,但在其他方面不能不意思意思,比如这早餐,花钱不多代表的是一份诚意,一个态度。
我去时,老三还没起床,但门是虚掩的,可能是高霞出门时随手带上的。即使没虚掩,屋子里也没什么值钱的物件可偷。老三看我来了,从床上一骨碌爬起来,然后匆匆洗漱完毕。老三说,睡过头了,不知还能不能赶上去东水乡的早班车。我说,去车站试试吧,不行就赶下午的车。
我的想法很直接,赶早班车或是下午车不要紧,在哪过夜都是过,就我那耗子窝不会比哪儿睡得舒坦。老三的想法可能是另外一回事,他在考虑二个人在外住宿多出来的费用。站的立场不同,想问题的方式也就不同了。
火急火燎地出了门,俩人忽而急步忽而大步地朝车站走去。老三边走边啃着我买给他的那二个咸菜饼子,也不管合不合口,权当是填肚子了。老三毕竟不是高强,他还没达到高强那档次,所以在衣食住行上从不挑剔,这也为我们以后的合作与交往创造了有利条件。
到车站一打听,去东水乡的中巴车正在启动准备发车,我们一溜烟顺着敞开的车门跑上了车。落座后,老三口中叨唠着,“运气,运气,真运气,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谈古,就凭这么好的运气,我们这趟下乡肯定能带回好货。”
我笑逐颜开迎合着老三说,“那是一定的,就凭我们这赶车的拼劲老天爷也会给我们一点回报不是。”我笑是发自内心的,因为我从今以后就走上了收古货这条阳光大道了。那天,百分百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
车子开出了车站,我的心情异常地好。我没有去过东水乡,但知道那是与邻省交界的一个乡。我问老三为什么去那里,老三说,上次有套老货在那边没吃下来,今天再去试试。
老三还告诉我说,高强表扬了我,他认为我不马上就去陈皮家收货是正确的,想法很好。
我就是想把最好的一面呈现出来给高强,让他留个好的印象。我不是高强家中人,要想取得他的信任是很难,这点我很清楚,尤其从事的又是古董这一行。
我掏出那天剩下的玉溪烟来递给老三,老三看了一眼说,“收起来,这好烟留着一会充面子,我们抽孬的。”说完老三掏出了自己口袋中的烟来递给我。
坐车是件枯燥乏味的活,时间过得特别慢,像上刑场的犯人,慢腾腾移动。我掏出包中带着的书出来对老三说,“老三,给你看本好东西。”
老三问,“什么好东西?老货?”这家伙心里只装着老货和女人了,就装不下别点什么东西?
我把书取出递给老三,原以为老三最少得大声说三个好字不可,不料老三随手翻了翻就递还给我了。我不解,不解当然要问为什么。老三说,“这书上都是国宝级文物,看这个有什么用?我们这辈子也别想碰上一件。”
原来原因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