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所高中没有围墙,没有晚上查寝,周围到处是山岗、树林、庄稼地,广阔天地,大有作为。P的家在另外一个镇,她的父亲是那个镇派出所的指导员,哥哥则是我们镇派出所的所长,家又安在县城,晚上经常不在镇上。她哥哥为她安排了一间单独的寝室,我则在学校寄宿,行动自由得很。所有的一切都很方便约会。我这里所说的“约会”是指ML。
不过我并没有很急切地想和她ML。一则我是真的喜欢她,感情很纯净,而且也知道我必须认真读书,跳出农门,才有可能般配地娶到她(虽然她不那么认为,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二是担心她会怀孕。那个年代,学校谈恋爱已经很异端了,要是怀孕了就更了不得。
我的担心是有理由的。
这个学校曾经出过两次人命,都是女生。有一个家里很穷的女生,一次上体育课,在单杠上作引体向上的时候,系裤子的布条突然断了,裤子掉到了地上,而她竟然没有穿丨内丨裤。当天晚上这个女生就跳了学校旁边的水库。另一个女生是在同一个地点跳的水库,捞起来后,发现是一尸两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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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一切最终还是自然而然发生了。一个周末的晚上,P的哥哥回县城了。我和她在荒山野岭玩到很晚才送她回住处。
P的房间在二楼,并排有很多间宿舍,都住着派出所的人,平时我一般不到这里,人多眼杂,怕别人看见对她不好。之前就有一次,我送她回来,刚刚坐下不久就有人敲门,民警大柱来要开水,他看我的眼神里满是疑惑。还有一次在路上碰见宋XX,当时还开过P的玩笑。P的性格很活泼,加上她哥哥是所长,派出所的人都很喜欢她。
P告诉我,她哥哥其实早就知道她和我的事情,还几次旁敲侧击地问过她,都被她敷衍了过去。
那天已经很晚,周围房间的人也许周末回了家,也许已进入梦乡,一个房间都没亮灯。我们蹑手蹑脚地上楼开门,连灯都没开,心有灵犀一般径直躺倒在床上(此处删去2000字)……
那是一个疯狂的晚上。我不记得我们Make了多少次Love,那时其实还没有这个提法。我只知道我们累了就眯一会儿,醒了又继续,最后我强壮的身体再也射不出一颗子丨弹丨了。我本来有些疑惑P没有像H那样激烈痛苦的反应,但在第二天早上P羞涩地拿了床单给我看后,我的疑惑消失了:床单上有一大圈淡淡的粉红。
第一次总是难忘的。如果说初三时是青春期朦胧的骚动,高三时荷尔蒙喷发的对异性的渴望,那么这一次,是灵与肉的完美结合,我们都经常明确地告诉对方:我爱你。尽管我们对爱仅仅是一知半解。
互相依偎在一起的时候,我们有说不完的甜言蜜语,不断重复那些海枯石烂、永远在一起的誓言;我们在一起唱歌,唱《绿叶对根的情意》,唱《春光美》;我甚至学会了写诗——一大本蹩脚的朦胧诗……唯独没顾得上的是功课。
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五次、第十次……我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和快乐。而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太快。
12
1989年的高考如期而至。等待我的当然是——名落孙山。
很多时候,我们明明知道必然的结果,但仍然心存侥幸;明明知道是自己的错,仍然会怨天尤人,愤愤不平。
实际上我的高考成绩离最低录取线——中专的分数线只差了10多分,平时努一下力,很容易就能成“公家人”了。那样,我可能会一帆风顺地读完中专,参加工作,然后和P结婚生子,人生的旅程完全会是另外一番景象。
至少,我不会走那样一段弯路,让我和P的恋情陷入了迷途。
高考之后,我又灰溜溜地回了家。
郁闷是无法避免的,好长一段时间我都闭门不出。那时,我妈到爸爸学校食堂去上班了,作为学校对“半边户”老师家庭的照顾。我可以想象父母对我的失望,虽然他们很少对我发脾气,但从见面时的眼神里清晰可见。那一阵,我封闭了自己,一度成了孤家寡人。没人在乎我的感受(我相信P是在乎的,但她的家离我家有几十公里远,而我也无颜去找她),好在也没人干涉我的自由。一个多月之后,我决定到兄弟伙家里走走。这一走,竟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昔日的8兄弟中,老二和我是初中的老同学,我们关系最好。老二绰号“土匪”,在学校时就和社会闲散人员来往甚密,经常干一些打架斗殴、偷鸡摸狗的事。土匪在镇磷肥厂里有一间宿舍,他一个堂兄是这个厂里的头儿,土匪毕业之后就帮着厂里卖肥料。找到土匪,吃喝住的问题都解决了,还认识了一班他社会上的“朋友”。这其中就有贾一兵。
贾一兵是县机械厂的青工,年纪和我们差不多,但踏入社会比我们早,胆子也大得多。在他的带领下,我们昼伏夜出,四处游荡。眼睛盯着别人家的鸡舍,为的是解决第二天的伙食。
刚开始的时候,我还只敢远远地站在一边放风,一听见风吹草动、鸡鸣狗叫就慌不择路抱头鼠窜。慢慢地,我的胆子也大了起来,加上你老是吃现成的,义气上也说不过去,便勇敢地要求上第一线。
贾一兵于是手把手地教我:抓鸡的时候一定要用双手把鸡从底部轻轻托起来抱在怀里,这时候鸡不会扑腾也不会叫,等走远之后再装进袋子。如果你伸手进鸡笼时惊动了鸡,最好迅速抓住鸡的翅膀,然后一把拧断它的脖子!
说不清那时的心理。这样一个君子不齿、丢人现眼的事情,我却觉得惊险刺激,每次得手时兴奋不已……
夜路走多了,迟早会撞到鬼。或者说,做鬼,早晚会碰到钟馗。
13
8月的一天,我们几个人无聊之极,讲起了学校里做实验的一些场景。贾一兵没有读高中,对我们做的那些实验异常感兴趣,提议要去见识一下。在学校做实验时,我每次都有意犹未尽的感觉,因此也极力赞成。那天,土匪的女朋友来了,我便和贾一兵出发了。
到学校后,又碰到住在学校的一个小兄弟,玩到夜深人静后,三个人便撬开了实验室的门。镇高中的实验室只有一个,生物、物理、化学的实验器具都放在这里。贾一兵进了实验室,就仿佛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东摸摸、西看看,兴奋不已,光是人体模型就琢磨了半天,卸得七零八碎。东西太多,还没看个究竟,天就已经快亮了,恋恋不舍的贾一兵找到一个纸箱,见什么装什么——“拿回去慢慢研究”。
我没有阻止他,而且还装了不少自己感兴趣的卡尺、磁铁、电流表之类的东西。那天我们没有回土匪的住处,而是走了十几里地把箱子搬到了贾一兵的一个熟人家。
不过,几天之后,这些东西就都玩厌了。贾一兵曾想把它们卖掉,却又没人买,于是各自拿了一些,分头送了人。
暑假很快结束了,我又见到了思念已久的P。P只比我小几个月,但上学比我晚,那年也读高三了。
小的时候,我们在老师的鼓励下曾经有很多空洞的理想:当科学家,当老师,当医生……到县城读书之后,我有了一个比较现实的梦想:跳出农门,过城里人的生活。而现在,我的梦想更加实在:有一个非农业户口,有个工作,可以相对般配地娶到P。
我决定继续复读。担心我父母不同意,这期间P还到我家去了一趟,父母都很喜欢她,因此也没有反对我的计划。只是训诫我:好好读书,不要再让他们失望了……
考虑到我和P在一起会彼此影响学习,而且我还有不可告人的丑事(那时学校已经发现实验室被盗,并报了案),P托了她的一个老师,让我去本县另外一所高中。
和P依依不舍地告别后,我整理好行李和心情,请姐姐送我去学校。姐姐只比我大1岁多,也没考上大学,当时在我们大队小学当代课老师。那时候交通不便,讯息不畅,我和姐姐顶着烈日,挑着重重的行李——一头是装满书的箱子、一头是被子、衣服,转了两次车,下车之后又走了好远,好不容易才到了那所学校。到的时候,我和姐两个人肩膀都红肿破皮了。上了课之后才发现,这所高中和去年上的那所差不多,而且我被安排在了慢班,根本没办法静心学习。
眼看着这样下去梦想又要化为泡影,终于,我抽空回了趟家,硬着头皮请父亲出面,让我回一中复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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