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狼?!”我吓得一下跳了起来,抓紧他胳膊,“这里有狼?你骗我的吧?”
他哈哈大笑起来,拉着我手,有拎起地上一个袋子:“走吧,一会就到了,正好锻炼一下身体呢,省得去健身房了。”
就这样,我气喘呼呼连背带扛的弄着这几个袋子跟在他身后,满头大汗的跟着他在村子里拐来拐去。
我累的心脏都开始不规则跳动了,两条腿像灌满了铅。身上的汗都快浸透衣服了,反正,早上认认真真画的妆肯定是被我一次次擦汗弄花了。“哎呀,什么时候到阿?快到了吧?”我这是第五次问了。
“到了,到了。”他终于停下来了。眼前是一个竹子做成的栅栏门,稀稀拉拉的透着屋里的亮光,院子里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倒是隐约看到一头毛驴拴在院子靠近门的一角。
“爸,妈妈,我回来啦!”董小利放下背上的几个包,冲着院子扯开嗓门喊,不一会儿,一个身材矮小的女人急急忙忙冲出来开了门:“可回来了!喂,他爹,孩子回来了!”说完,接过董小利的包,就拎着往屋里走,好像压根儿就没注意到他儿子身边站着我这个大活人,我一边努力想着怎么赶紧和她打个招呼,一边拎着几个包跟在后面,可是,他妈妈不停地说话,我根本就插不进嘴,“怎么这么晚呐,不是说一大早就坐上车了吗?我和你爸爸刚刚还念叨你呢!”董小利接过我手里的两个包,拉着我的手,紧紧跟在他妈妈身后。
掀开厚厚的蓝布门帘,终于站在热乎乎的屋里了。我放下包,四下一看,屋子里有点暗,电灯泡的度数应该很低,屋子里充满了暗黄的光。脚下是水泥地面,屋子角上是一个煤气炉,墙壁泛着黑乎乎的印记,屋中间,放着一张摆满了菜的桌子。
“哎呀,你怎么拎这么多东西,我看看,这手都勒出印来了。你看看这满头汗,”他妈妈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抻过旁边墙上搭着的一条脏兮兮的毛巾,无比心疼得给她儿子擦着汗,“不是说了吗,家里什么东西都有,不用买,再说,北京东西那么贵,何苦花这冤枉钱,每回你都不听,带着这么多东西,路上坐车倒车的多不方便。”董小利嘻嘻笑着,拉过我说:“韩敏,这是我妈。”我赶紧微笑着低头:“阿姨好。”他又转头对他妈说:“妈妈,这就是韩敏。”
“哦。”他妈妈不闲不淡的答应了一声,“你们坐吧,我去热一下菜。”说完,扭身进了厨房,我一身的热汗现在终于凉下来了,浑身打了个激灵。
路上,自己臆想了千遍万遍的见面情形,比如,他妈妈热情的拉着我的手,说:“哎呀,我儿子找了这个好的一个闺女啊,啧啧,我真是喜欢哪。”或者,把我搂在怀里,嘘寒问暖的说:“你看看,来就来吧,带这么多东西干嘛呀,累坏了吧。闺女,饿了吧,我这就给你做饭去。想吃点什么啊?”或者,他爸爸满含微笑的望着我,一脸的满意和赞许……而我呢,则乖乖巧巧的满口叔叔阿姨,说些贴心的哄他们高兴的话……
幻想一下子破灭了,原来,人在幻想破灭之后,是如此沮丧啊。我使劲摇摇头,告诉自己别胡思乱想了,现实摆在眼前,怎么办,心里感觉怎么这么别扭呢。
他妈妈这种态度算什么,是他家就这样的待客方式呢,还是故意冷淡我?来他们家之前,他可是告诉过家里的,要带我回来过年。而且,我还和他妈妈通了电话。可是,见面的情形完全出乎我的意料。虽然,我和他妈妈的沟通仅仅就是每年屈指可数的3、4个电话,每次说不到5分钟,不过,从电话里看,他妈妈还是很亲切很热情的阿。这是怎么回事呢?怎么一见面,感觉就这么不对味呢?
我不断提醒自己不要多心,这样不好。董小利以前经常说我,挺不错的一个女孩,哪哪都好,就是小心眼儿,爱多心,而且,脾气特没准,特感性,说风就是雨。他总是这样说,一遍又一遍,我也就慢慢认为,可能自己真的挺爱多心的。
我正胡思乱想着,董小利已经坐在桌子旁了,他伸手捏起一个鸡腿,抬头对我说:“小敏,快坐下,尝尝我妈做的菜,老好吃拉。”我坐在他身边,笑着戳他脑门:“这一路摸摸这,碰碰那,来回拎包,手多脏啊,你就下手捏,那不有筷子吗?快去洗洗手再吃饭。”这时,他妈妈端着一盘炒酸菜过来:“洗什么手?我们这没那么多穷讲究。我们家这三孩子,从小到大都是饿了下手就抓着吃,大小伙子嘛,这样吃饭才叫香。俗话说,不干不净,吃了没病。”真没想到,我一句话惹来这么多事,他妈妈用眼神瞟了我一眼,“还有小利最爱喝的一个汤,我这就端过来咱们吃饭了。小利,看看你爸在那屋收拾什么呢?”说完,就又转身进了厨房。
董小利拿着鸡腿给我,我冷着脸摇摇头,他瞪着俩大眼问我:“怎么了?”我靠,还不知道我怎么了,我就这脸色的,这不摆明了是不高兴呢么。我叹了一口气:“没事,就是被风噎了一下。”
“又小心眼了不是?”他搂过我的脖子,摇晃着哄我,“好好,我这就听老婆大人的,去洗手。不过,说实在的,我们家这块儿真没那么多穷讲究,很原生态,很自然很纯朴的生活方式呢,你看城市里那些人得这个病那个病,我们这就没那么多稀奇古怪的病,就是生活方式比较自然。人不能活太累,太累就容易出问题,呵呵。”说着拉着我的手站起来,“走,我领你去洗手。”
我甩开他的手,慢腾腾站起来:“奇谈怪论!讲卫生怎么成毛病了——”
“讲卫生?”他妈妈端着一个大铝盆从厨房里闪过身,“其实城里人最不讲卫生了,把厕所修在屋里,方便倒是方便,要不挨着客厅,要不挨着卧室,想想都脏。农村人生活自然,用你们的话说,就是原生态,最健康了!你看一到放假过节,有多少城里人往农村跑啊!”我想反驳点什么,可又怕话一出口就较真了,算了算了,反正她一个农村妇女,又不懂,跟她计较什么。她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我是来拜见公婆的,不是来和人抬杠辩论的。
他妈妈见董小利拉着我手往厨房走,疑惑的问:“干吗去,让你叫你爸吃饭呢,怎么还不动?这孩子怎么一点事也不懂?”
我赶紧拉拉董小利衣角:“对对,咱们先去叫叔叔吃饭,你看,我还没看见叔叔呢,叔叔忙啥呢?”
正说着,董小利爸爸从侧屋推门出来了,看到他爸爸的第一眼,我无比深切的体会到一句话,什么叫见面不如闻名。他爸爸个子很高,很瘦,董小利应该很随他爸爸吧。他爸穿着一件典型的60年代的中山装,很旧的蓝色,但很干净。一条灰了吧唧的肥裤子,脚上穿着一双棉布鞋,最显眼的是头上戴着一顶蓝色的帽子,很朴素很普通很典型的中国农民形象,和我构想了几千遍的世外高人或隐居山林道古仙风的智者差了十万八千里。
“这是我爸。爸爸,这是韩敏。”董小利爸爸微笑着望着我,一脸的高兴,我可算看到一个亲切的让我心里热乎乎的笑脸了,我一激动,差一点顺嘴就喊爸,幸亏及时刹住闸:“叔叔好。”我也是满脸笑意,“嗯嗯,好。你们累了吧,怎么现在才到家呀,不是一大早就出来了吗?路上不好坐车是不是?”我的眼眶一下子就热了,眼圈随即红了,原来我心里,最渴望的就是这么知冷知热的问候阿。
“叔叔,没事,坐车挺顺的。我们可能就是在路上磨蹭了一点。”
“你们肯定饿了吧,小利他妈早就给你们作好饭了,赶快吃吧。菜都凉了吧,我去热热。你们别傻站着了,赶快坐下吃。看看合不合胃口?”他爸一边说,一边贴过手背去感触盘子的温度,看菜还热不热。
“等着你?等着你干这点事,人们全得饿死。”董小利妈妈一边盛汤,一边斜着眼望小利爸爸,“我都热过了,快吃吧。”
“我们先去洗个手。爸妈,你们快安排着吃饭吧。你们先吃,别等我们。”董小利拉着我进了厨房。原来,洗漱的地方就在这里阿?厨房里弥漫着热腾腾的蒸汽,乍一进去,就见一片雾蒙蒙的景象,什么也看不清。等我定了定神,才大概看清屋里的样子,一个很大很大的灶台,一个比微波炉大10倍的锅,一个大水缸,还有一个掉了漆的铁盆。
董小利用大瓢(葫芦切开做成的瓢)舀出一勺水,倒在铁盆里,“呀!真凉。老公,太凉了,扎手!”那水真是刺骨的凉,我立马缩回手,皱皱着鼻子冲他撒娇。董小利伸手在盆里划拉了一下,哧溜了一声:“哇塞,怎么这么凉。妈?妈?”他冲客厅屋里喊。
“什么事?”她妈妈推门进来,急切地问,“怎么了,大呼小叫的?”
“咱家烧热水了么?这水太凉了,扎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