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要哩确实有点多,这熊货估计是背后有人支招儿,要不了不会张嘴都是一千,他小蛋子儿,知道个求啊”,民警说。(注:熊货,跟熊孩子差不多,贬义;小蛋子儿,意为小屁孩儿,小角色,贬义)
“那咋办啊?”秀才问了一句。
“你认掏多少,说个数,我去给他谈”,民警如此回答。
“我一分钱也不想给他,看他那熊比脸吧,给他卖了也不值一千啊”,秀才脏话连篇。
“那。。。只能拘留你了,你自己看住办”,民警给了秀才一个官方的解决方案。
“哦,也中,拘留几天啊?”
“看恁爸哩面子,五天,中吧,像这事儿,拘留十五天不成问题”。
“中啊,都这样办吧”,秀才一听五天,挺高兴,正好去拘留所歇两天胃,出来再喝,全当度假了。
“好,你先回值班室,我去法制室报一下”
也就二十分钟,秀才喝完了最后一瓶绿茶,民警进来了。
“来签个字,一会儿我送你去拘留所”
“哦”
秀才拿起笔,刷刷刷,写上了自己的大名,瘦金体,龙飞凤舞,颇有宋徽宗风范。
出门的时候,秀才把手机交给了前来看望的一位哥哥,然后往袜筒里塞了两盒烟和一个打火机。
06年夏天,秀才被治安拘留过一次,也是喝醉了,只不过那次,秀才是以一敌五,对手是防暴队,最后,还是秀才完胜。
上次的事以后再说,咱们继续。
我市的拘留所和看守所是邻居,都在一个叫王寨的村子里,和麦当劳跟肯德基一样,也是隔了一条马路。
看到不远处看守所的瞭望哨,秀才感慨万千,毕竟进去过两次,在里面加起来关了快一年,说没有感情,那是假的。
派出所的人把我送进拘留所的值班室,走了。
我站在值班室里,看着监控,开始安排这五天的行程。
“叫什么?”,值班的是个女警官,姓宋,副所长。
“文盲秀才”
“年龄”
“二十七”
“性别”
“。。。。”
“身上有违禁品没有,例如香烟,打火机,刀片之类的?”
“没有”
“来签个字”
刷刷刷,还是瘦金体,还是龙飞凤舞,还是颇有宋徽宗风范。
“你想住哪屋?”宋所长平易近人,还问你想住哪屋。
“呃,这个”,秀才在监控里早就给自己选好了行宫。
“。。。。。那是女号”,宋所长一脸郁闷。
“哦,那就这个吧”,秀才看看监控,觉得三号挺干净,再说上一次也是在三号,故地重游,肯定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更重要的,三号是挨着一号二号的,女号,那么。。。就可以和她们聊天了,说不定还能碰到个美女。
“跟我来”
“咣当”,门开了,秀才走进去,里面空无一人,风场里也没人。(注:风场,放风的地方,几平方大小,能洗澡洗衣服晒太阳打架)
“他们都出去干活了,下午回号,跟他们打好关系,别打架啊”,宋所长交代。
“好嘞,您放心,就是打架,也等您下班了再打,不给您惹麻烦”,秀才跟宋所长打着哈哈。
“。。。。油嘴滑舌哩”
“咣当”,门关上了。
秀才直接躺在了离门最近的一张床上,沾沾自喜。
为什么沾沾自喜?因为拘留所和看守所是不允许在押人员穿皮带和鞋带的,看守所更甚,皮鞋里的钢板都会被撬出来,防止在押人员自杀。
秀才的皮带和鞋带都在,宋所长忘了,哈哈!
看守所和拘留所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最靠门的床铺是头道毛睡的。(注:头道毛,意为老大)
秀才之所以躺在第一张床上,就是等着他们回来,向他们宣布国务院红字一号文件:头道毛换人了。
想要不被欺负,就得强势,但前提条件是,你得有强势的资本。
秀才什么人?扛过枪,吓过鬼,长江黄河喝过水,火车道上压过腿,还跟傻子亲过嘴,这资本,那叫一雄厚。
一个人关着很无聊,秀才躺在床上,抽烟,看小说,烦躁的很。
“咣当”,门开了
“放风,把自己号里收拾一下,都老实点儿啊”,一个值班民警边开门,边吆喝。
秀才下了床,伸了个懒腰,出了门。
放风地点,不是秀才刚才提到过的风场,而是值班室和监号中间连着的一个小院子,院子里有磁卡电话,值班室卖电话卡,十块钱话费的,卖二十块。
号里的在押人员陆陆续续出来了,有的直奔磁卡电话,有的去拿扫把和簸箕,有的蹲在院子里晒太阳,有的在门口聊天,很和谐。
院子里有个亭子,亭子下面就是磁卡电话,秀才站在亭子里,点了一根烟,潇洒地抽着。
有个二十一二岁年纪的年轻人,略带恐惧的,在不远处看着秀才。
“过来”,秀才一招手,对年轻人喊了一句。
“你是来检查工作的吧?”年轻人走过来问秀才。
“啊?你从哪儿看出来我是检查工作的?”秀才很纳闷儿。
“你穿着皮带,还有鞋带,这么明目张胆地抽烟,肯定不是被关进来的”,这货眼神不错。
“哦,你错了,我跟你一样”,秀才把T恤又往上撩了撩,向其他人展示着自己的皮带,很欠扁。
“那你的皮带和鞋带怎么没被抽走啊?”
“他们忘了”,秀才没吹牛,实话实说。
“你几号?”
“三号”
“那你小心点啊,三号打人可厉害”,年轻人善意地提醒秀才。
“哦?没事儿,我正好皮痒,打打省得买皮炎平了”,秀才毫不在意。
“你几号?”
“五号”
“哦,来吸根烟”
“谢谢”
“咣”,大门开了,一个穿着白衣服的男人走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东西。
一看就知道,他也是在押人员,刚才肯定是出去接见去了。(接见,意为被提出去见朋友或家人,拘留所星期二星期五是接见日;看守所不让见,怕犯人串供,不过关系硬了,还是能见)
白衣男子进了值班室,让值班民警检查他带的东西,看看里面有没有违禁品。
一会儿,出来了,直接走向我和年轻人。
“你是秀才吧?”白衣男子问我。
“是啊,你是?”秀才看这货面熟,但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我是徐扬啊,跟着你爸的”
“哦,是你啊,我都认不出来了,你怎么也在这儿?”秀才见过徐扬一面,也知道这个人。
“哎,别提了,对了,你在几号?”
“三号”
“去跟宋所长说说,调我们号吧,我在五号”
“中啊,我去问问”
走进值班室,宋所长和两个值班民警正在看电视。
“宋所长,求你点儿事呗”
“啥事啊?”
“给我换个号,我想去五号”
“咋了?”
“不咋,我跟五号的徐扬认识,想调过去”
“哦,他可吸丨毒丨啊,你可别和这些人走太近”,宋所长很善良。
这时候我才知道徐扬吸丨毒丨,毕竟只见过一面,对他不算了解。
“没事儿,我定力好”
“中,那你去五号吧,一会儿我改一下”,宋所长人真的不错,不像有的民警,对在押犯颐指气使,骂骂咧咧的。
“谢谢宋所长,我走了”
秀才前脚出值班室大门,一个民警后脚就跟出来了:“都进屋,时间到了”。
这次放风,前后也就二十分钟。
第三章 拘留所
“你睡哪儿?”进了号门,徐扬问我。
“就这儿”,秀才指了指门口第一张床。
“行,等会儿报完数我让蛋子儿给你收拾一下”,徐扬指的蛋子儿,就是在院子里跟我说话的年轻人。
“报数”,一个值班民警拿着点名簿,站在我们门口。
“一”
“二”
“三”
“怎么才三个?其他人呢?”
“出去干活儿去了”,蛋子儿回答。
“咣当”,门关上了,从外面挂上了锁。
“蛋子儿,把这张床铺一下”,徐扬命令蛋子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