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几十年来机械压抑的生活方式,生活少变化,只是按部就班,自由度小,我们以最小的风险,最枯燥的努力,换得一种平淡生存的权力,即使我们合家团聚,衣食无忧,出门与别人点头,维持住自己不咸不淡的体面,最终也不过是拥有了一种梦想单调的人生。我不认为它是一种成功的人生,它只是一种技术性的人生,我们对自我、人类的历史、宇宙与还未认真了解就死去,这不能不说是一种遗憾,这遗憾使个人生命干瘪狭隘、缺乏生气,少自由,亦不丰富,这个代价至少我个人不愿意付出,因它虽使我的生命质量变得合格,却缺乏一种使人持续兴奋与专注的趣味。
从股市与楼市的繁荣中,我嗅出中国人的一种强烈的无奈与挣扎,如同被扎在口袋里困兽,我们可从口袋外部的扭曲形状变化看出那困兽的剧烈的挣扎程度,只因目下的制度安排已无法适应急速提升的生产能力与剩余财富,使其无处释放。
楼市升高还有一个政治及文化上的原因,我们率先得到财富的人,除了变着法儿的储存他们的财富以外,几乎无任何花大钱的经验,只因我们的社会目标太过单调及短浅,除了在财富上成功,并没有给个人提供更多成功出口,除了买楼,我们简直就看不出还有什么别的方法可显示出我们苦干的成果,以及保护那成果不被货币贬值所腐蚀。
所以我们只能买楼,把楼市买得越来越高。
事实上,楼市升高的必然后果,便是使中国的城市化进程收窄,因想进入城市的人凭极艰苦与长期的劳动也买不起那房子,据说我们要吸收四至六亿这样的人口,也就是说,我们将为农村人口提供一亿多套房子——朋友们,请记住,他们都是农民,除了向市场出卖苦力以外,啥值钱的技能也没有,因国家在教育上亏欠了他们,同时在医疗及养老上更顾不上他们,我们其实还在限制他们,不许他们向城里人卖自己的房子及土地,只许他们种地,且不许他们提高粮食及家畜售价,当初的欧洲人就是这么限制犹太人的,犹太人只好四处流浪,我们的农民除了不合作,同样是向城市流浪,因为我们没事儿卖给他们电视,让他们知道了村子外面还有一个不同的世界,他们来到城市,从事城市里里人不爱干的事情,而他们的劳动被定成低价,这是变相地使他们无法成为城里人,因接下来,政府拿着高房价把他们挡在现代化进程之外,让他们继续长期地出卖苦力,这已不是歧视,简直就是欺负他们,记住,这个他们,是四至六亿与我们完全相同的人类,他们被制度规定为只能向我们提供廉价食物与劳力的人。
至此,我们一点也无法怀疑人性的自私,中国现实令人焦虑,压力从内部与外部作用于个人生活,它使我们的理想之光熄灭,我们是在一种残酷竞争中生活,我们不跑到前面,就会被落在后面,我们不踩着别人往上爬,就会被别人踩下去,这种激烈的内部机制,使我们的个人生活没有丝毫尊严,因所有那些看来成功或生活从容淡定的人,只是占了制度的便宜罢了,他们一点也不让人尊重与爱戴。
然而稍具有现实感的人都知道,我们的经济发展的前提条件只有一个,即提高我们的生产能力,它的前提条件也只有一个,就是持续不断地提高地我们的创新能力,只有这样,人们才能花很少的时间去工作,用省出来的时间去发展自己的能力,为个人与社会创造机会,而我们现在创新能力全表现在管理上,或者说,政治上。再蠢的人都知道,奴隶社会的奴隶主就是管理得再好,奴隶就是再苦干,那么也不可能产生什么高效率的生产团队。现代社会的活力严重依赖打破奴隶与奴隶主的等级界限,激发双方的创新能力,它的策略只能是自由、民主、平等、高效、创新,这是历史的教训及启示。
现行的制度有意让雇主拥有特权了解社会运作的信息,而雇员没有,因效率高的社会,其信息成本是很高的,远超个人能力,雇主可用低价通过雇佣人而买到信息,并且,信息的价钱是与资本成比例的,雇员即使买得起也不值,因其本人资本金太少,就如你花十万元买到一条股票会翻十倍的信息,可惜你剩下的钱只有八千,你会去买吗?你当然不会,你只会用你的十万八千去博傻。
人们对于市场制度信念之一,就是相信它可更好的分配社会资源与财富,给每个人带来机会及好处,然而当下中国的市场,只是权力与资本的博奕市场,是少数人的市场,没大众什么事儿,这就如同羊群听到两个带头的牧羊人在讨价还价,斗智斗勇,目的只是更好分配羊群的生产能力,划分羊群的支配权。
总体来看,这两个牧羊人一个凭暴力,另一个凭知识取得现在的地位,且他们在很长远的一段时间内谁也离不开谁,甚至羊群也离不开他们,因羊群还未学习如何自我管理,一句话,无政治意识,而只有两个牧羊人才懂得如何管理羊群,他们一个管理利益最大的羊群,另一个,从前一个手中寻租到一些期权来管理利益少麻烦多的羊群——好啦,话说到这份儿上,羊群们该知道自己为什么只能谈一谈工作不如意、生气、愤怒、假放松,傻快乐、休闲、娱乐、吃草、求偶或交配了吧?而牧羊人却在谈GDP、换届选举、美国次贷,唉,依羊群的地位,他们其实根本无其它信息可谈。市场上也没有几个独立自由发言人替他们谈,更可悲的是,羊群对除他们话题以外的事情也不感兴趣——若中国有激进左派人士,也会被羊群骂寒心,最终只会气得喊活该,然后他们痛定思痛,会转而加入少数人阵营,他们了解了羊群的腐败,当然会明智地加入牧羊人的腐败了,因为那里至少可免去一些压抑,还能拥有一点不道德的快乐,要知道,不道德的快乐也是快乐——于是,中立者被卷入豪门,露着门缝儿的信息之门虽未对羊群关闭,但解释信息的人却走了,羊群读不懂信息,也不愿以超人的努力花时间去学习如何读,他们当然无法建立自己的判断力,这相当于把那扇门关闭了,要知道,那扇们是羊群仅有的机会。
当然,羊群希望强人会好心帮助他,强人当然会,当他们某一天吃完大餐后,发现还有剩余,也许会发好心对服务员说:“别倒,太浪费了,让羊群进来吃,他们太可怜了,少有机会吃这么好的东西。”
羊群要是满意地吃了,便还有机会某天再吃一次,但要是有性格倔的羊群竟不吃,或有嘴碎的吃完还不念牧羊人好,那么牧羊人也许就伤心了,下次遇到同样情况,吃完便不声不响地走了,而服务员会打着哈欠,把剩菜悄然倒掉,把照着餐桌的灯熄灭,所谓大餐,就成了在羊群中传说的神话。
楼市失控,其本质原因政府与开发商同时发现了一片财富新大陆,这新大陆就是中国的住宅商业化,于是你抢一把我抢一把的抢钱游戏开始了,起初,是一些小额的权钱交易,它的实质是权力寻租,开发商从政府那里花小钱得到土地及在上面盖房出售及定价能力,他们挣了钱,政府一看,那钱挣得太多了,再看自己,通过权钱交易只得到了一少部分,于是就急了,搞了一个招拍挂制度,由政府主导发放土地权力。政府的土地是从市民与农民那里低价批下来的,然后用竞价的方式高价卖给开发商,开发商也不傻,他们在上面造了房子,再高价卖给人民,人们买不起,不要紧,政府有银行呢,银行向人民提供信贷,利用信贷杠杆,等于是让人民借债买房,使人民可以买得起,其实那借给人民的钱同样也是人民存的,银行当然乐意干这事儿,因银行靠存贷款利差得到利益,他们等于是把一部分人民的钱加了点利息再借给另一部分人民,我们的利差是政府规定的,并不是市场竞争的结果,所以又是权力定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