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刘宝打水回来了,“少爷洗洗吧,昨日落马小的担惊受怕了一夜,只来得及擦拭脸上的血迹,身上的还未得空擦洗,我来帮少爷擦擦”,“不用了,我自己来吧,刘宝你歇着去吧”,“这......”,“无妨,你去吧”,“行,少爷,我就在门外有事就唤我。”刘宝拉上门帘,转身出了帐篷。
刘毅这才从震惊中稍稍缓过神来。望着盆中水面的倒影,分明是一个十岁少年,国字脸,丹凤眼,鼻梁较高,嘴唇偏厚,皮肤倒是挺白,甩甩头理了理脑中的记忆,这才回想起来,今天是万历四十七年三月初三,现在的这具身体也叫刘毅,生于万历三十七年,今年刚十岁。父亲是刘綎刘大帅义子刘招孙,刘大帅当年征朝鲜时父亲因和水师提督陈璘同乡,陈璘出征时父亲因为机灵被陈璘从家乡翁源带出,年仅十五岁便到提督坐船任掌旗兵,后被刘綎无意遇到,甚为喜欢便向陈璘讨要收为义子,刘綎上任南京小教场坐营时父亲便跟在身边,认识了太平府人氏母亲王氏,母亲生刘毅时难产而死,这些年父亲忙于跟大帅东征西讨也未再娶,太平府家中仅有老仆一人打理。
因刘毅无母,自小便跟父亲在军营生活,跟军中教头学习枪法,年虽十岁,然一套戚家枪法却也耍的有模有样。平时军中生活由刘招孙的亲兵刘宝、刘金二人负责。因自小在军中打熬力气,加上武将遗传,年纪虽小,却身高近五尺(明代一尺接近后世,五尺约一米六),瘦是痩了一点,然身上因为经常练武的缘故却也是腱子肉。此次发兵辽东攻打建奴,刘毅也随军前来。
刘招孙认为此战明军兵多将广,四路大军分进合击,调全国精锐,猛将名将如云,哪有不胜之理。有心让儿子锻炼锻炼,虽不用上阵搏杀,却也可在后方观战,学习一二,将来成年之后入营也好继承衣钵。
想到此,刘毅心里不由一惊,“我竟然穿越了,后世的陆军学院优秀毕业生刘毅与眼前刘招孙十岁的儿子的灵魂融于一体,不好,今天是三月初三,万历末年的萨尔浒之战已经爆发,此时恐怕杜松和马林的部队已经全军覆没了。”陆军学院里可是把萨尔浒之战列为经典的以少胜多的范例,刘毅怎么会不熟悉。
他拧干面巾擦了一把,心道“明天就是三月初四,后金军应该已经在阿布达里冈设下了伏兵,现在是下午了,部队停在宽奠修整,不行,我要立即告知父亲此事,不能刚来到大明又得死一次。”想罢,刘毅简单的梳洗了一下,换上刘宝刚才拿过来的干净衣裳,因刘毅年纪尚小,在军中并无职务,也非军士,只是一介布衣,所以只穿了一身短打,脚踏布靴,急匆匆掀开门帘,凭着脑中的记忆,直奔中军大帐而去,刘宝在后面喊道:“少爷!少爷!你去哪儿啊?你慢点!”,刘宝扶着系带断裂的毡帽,一路小跑,追赶刘毅而去。
中军大帐,“招孙啊,刚刚为父接到杜总兵令箭,塘马言杜总兵已于今天辰时到达赫图阿拉,已与建虏两白旗遭遇,要求我们和马总兵火速拔营前去支援,山路崎岖,咱们在路上耽误了一天时间,否则今天已经到了赫图阿拉了,也不知前方战事如何,为父决定立即拔营,现在是申时,宽奠至赫图阿拉不过百余里地,即刻出发,为父领正兵营马队和家丁轻骑先行,招孙你协助乔将军领中军在后急进,朝鲜军殿后,全军务必于明日正午前到达战场。”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东路军指挥使四川总兵刘綎。
老将军年近花甲,英雄本色不减当年,壬辰倭乱,丁酉再乱刘綎两次入卫朝鲜,于陈璘一起,一个海路一个陆路,杀得日军闻风丧胆,打的小西行长闻刘綎之名连夜放弃顺天城,乘小船逃走了。
只见老将军面圆耳大,皮肤黝黑,一脸的络腮胡须,虽已花白,然豹眼一瞪仍是威风凛凛。使一杆一百二十斤重镔铁偃月刀,内衬锁子甲,外罩鳞甲,头戴六瓣盔,顶上还有一根高高的缨枪,上面的红缨摇摆,声如洪钟说不尽的豪迈。老将军作为一军主帅仍是身先士卒,此战更是要领家丁和马队先行。
“不可!”座下二将同时起身,乃是朝鲜军元帅姜宏立和刘綎帐下游击乔一琦,乔一琦上前一步道:“大帅乃一军之首,怎可亲身犯险,不如末将领兵先行,大帅和刘千户坐镇中军,姜将军和我军也能前后照应。”
“乔游击休要多言,吾意已决,此乃国战,当一战而平奴,现杜总兵正与奴激战,我自当领兵快速冲击建虏左翼,给马总兵和杜总兵减轻压力,况且东路军下属一万四川兵,非本总兵在而不用命也。”
刘綎坐镇四川多年,作战勇猛,往往每战奋勇在前,浴血杀敌,在四川军中绰号刘大刀,一杆镔铁大刀舞得密不透风。多年来死在这杆大刀下的敌人数不胜数,在四川军中积威甚众,是川军灵魂人物,往往是刘綎一出现,川军立刻勇力倍增,奋勇拼杀。此战皇上亲自下旨,调九边精锐和白杆兵、戚家军等大明王牌部队成军,是志在必得,有一战平东虏之患的意思,由不得刘綎不重视。更是要亲自领兵再建功勋,也好功成身退。
见刘綎去意已决,姜宏立和乔一琦对望一眼,也不好说什么,“既如此,儿随义父同往,护卫左右。”,说罢刘招孙推金山倒玉柱,从座位上站起拜下,“还请义父成全”,“也罢,招孙与我同去吧。”
“乔一琦,姜宏烈听令”,“末将在!”,乔姜二人插手道。“我与刘千户领马队先行,乔游击领正兵营居中,姜将军领一万朝鲜火器手和弓兵与正兵营齐头并进,原计划不变,明日午时前到达战场,一鼓作气,荡平建虏”“得令!”二人接过令箭,扭头而去整兵备战。
刘綎招手唤过一亲兵道:“去和乔游击说一声,朝鲜兵不堪用,援朝期间朝鲜官军溃败,还不如各地义军顶事,让乔游击行监军之事,此次朝鲜出兵虽是边军,然仅为援助,作战意志不强,士气不高,若朝鲜兵遇敌不攻,则行督战之责,闻鼓不进者斩!”“遵命!”亲兵随即出帐传令去了。
“如此安排,明日之战当有更大胜算,就算一时不胜,也能将奴围住,待李如柏的辽东兵马一到,辽东铁骑强突,火器掩护,定能击破敌营。”刘綎抚须对刘招孙笑道。
然而刘綎不知道的是方才杜松军的塘马乃是建虏中的汉人假扮,杜松军已在三月初一在萨尔浒被努尔哈赤全歼,杜松本人也兵败身死。努尔哈赤利用后金骑兵的高机动能力和四路明军并未齐头并进,而是有先有后的空档,集中优势兵力,大胆穿插,此时已经灭了马林部和杜松部,全军转向阿布达里冈设伏,并派军中汉人冒充明军塘马,拿着缴获的杜松令箭,诓骗刘綎部急进支援。刘綎信以为真,这才有了刚才的安排。
“爹,大帅,这是陷阱,不能去啊!”“帐外何人喧哗?不知道军营之中无故喧哗要杖责三十吗?”刘綎虎目一瞪道,刘招孙侧耳一听,这不是自己儿子刘毅的声音吗,这个臭小子,昨天因马术不精湛落马昏迷了一天,今天又给自己惹什么事。刘招孙大步走到外面,“军营之中喧哗,成何体统!”刘招孙责备儿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