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开以后，大家铺也打好。统一的深蓝色床单平铺在大铺和小铺上。看上去很整齐，上边没有一丝褶皱。铺这个床单是很有规矩的，得专人才行，上边必须保证平整，而且叠着几落被子。这个工作是大头和东东做的，就他们是年轻人。管教一进门最先看到的就是铺上的床单，整洁的话他心情就会很好。说不定就叫号长出来玩了，只有号长协管才有资格出来，协管是官方名称，也就是洋哥这个角色。

人都纷纷出来，站到院子里。号长很洋哥在屋子里边洗脸，其他人都在外边。首乌头哥等四个，然后那四个老油子，接着是大头他们俩。最后才轮到老头和我们两个新来的。除了部队，监狱是最讲规矩的地方，一旦坏了规矩比部队严重。看着有几个老头捂着肚子，似乎是急着大便，院子里有个茅坑。茅坑旁边有个盆子，院子里是大便的地方，屋子里只许大哥们才能大便，其他人到晚上只能小便，外边大便完了要拿盆子冲，如果谁忘了，最底也是两个耳光加擦一星期的茅坑。这还是过度号，没有那么严厉，到了成号如果忘了就得用嘴添。

院子里有个搭毛巾的架子，上面都整齐的摆放着毛巾。一般情况下主要的劳动就是以下几种，擦屋子里的地，院子里的地，摆放毛巾，擦窗户桌子，打铺。都各自有分工，分工不同也代表着地位不同，过度号还没有太过明确，到了成号会更详细。大哥们除外，因为大哥们是什么都不干的。打小铺是地位最高的，一般就是号里的年轻人，然后是打毛巾，再后就是擦窗户，和柜子，接着是打大铺的，最低等的就是擦地。屋子里的地还好说，平时屋子都很干净，因为乱扔东西就等于挨打，所以没人会这样。所以擦屋子里的地比擦外边的级别要高点，擦外边的地是最最底层的人。外边的地要擦五次，早上起来一次，吃完早饭一次，中午饭一次，晚上饭一次，收风一次。吃饭都是在院子里，每个人都会发两个塑料小碗。外边的铁门上有个小窗口，是铁板焊的。平时都是关闭，到打饭时间，外边会有人推着小车依次给各个号里打饭，就是通过这个窗口。

在外边吃饭很讲规矩，分三排蹲着，大哥们一排，中间是老油子或走狗，靠着茅坑那一排是下层人。我没有毛巾，来的时候没准备，就拿了个被子，叶青也一样。等他们都洗完了，我就用手捧点水洗了洗脸。接着是统一上厕所，跟洗脸时的规矩一样。都完了，就开始干活，分工都是当天晚上大哥们排好的。一般成号是会有大哥旁边的亲信安排，就是有脑子的年轻人。大哥们会调教他们，一般像安排劳动，值班，和管理，监督，谁犯了错误执行，等都是这些人做，等于是大哥们的代言人，只有棘手的事大哥才会自己做。

他们是很会享受的，人到了里面就会特别懒，能休息一会，那怕只是休息下脑子就特别舒服。所以就体现了这些亲信的重要性，把他们调教好了，几乎所有的事都不用操心，有些精明的甚至能设计那些老油子们，谁有点小心眼，小异动，直接不用大哥他们就会出手。大哥们平时就是娱乐，想着法的玩，怎么开心怎么来。没有一个大哥会愁眉苦脸，因为他们才是真正看透人生的人。有个大哥对我说过：人这一辈子，活的就是自己。干什么，做什么，怎么生存都不重要。因为这是你自己的路，属于你的路。像着蹲号子，别人都以为是可怕的事。但在我们这些人看来，跟度假没有根本上的区别。比起外边的刀光剑影，这里却更简单些。有些人吃透了劳改饭，甚至都不愿意出去，就是这个道理。因为这里也是社会，这里的生活跟社会上没有根本的区别，只不过一切缩小。吃透了这里，你就是上等人。这就是为什么你转了这么多号，规矩都一样，等级分明的原因，因为这也是一种心理上的享受。那些老油子，可能走出监狱的大门，他们什么都不会，还不如这里开心。自由，都他吗是放屁。外边的人看着们被囚禁在里边，我们还看着他们被困在外面呢。多么像我看过的一个哲理段文：话说唐僧被关到铁笼子里，妖怪要吃他。唐僧劝妖怪回头是岸，妖怪说：你都被困在笼子里面了，还有什么资格说我？唐僧笑了笑说：你又何尝不是？站在我这个角度，你也只不过是困在一个大一点的笼子里罢了。

该干活的都在干活，这时从隔壁号传来一阵歌声：

我是一只小小小小鸟

想要飞呀飞

却飞也飞不高

想要飞呀飞呀飞

却飞也飞不高

我寻寻觅觅

寻寻觅觅一个温暖的怀抱

这样的要求

算不算太高

声音很高亢，很响亮。听的我脸上泛出一丝笑意，突然觉得，这里的生活，有点意思。

洋哥洗完脸从屋子里走出来，一边笑一边对着隔壁喊到：“黑蛋，别几吧撤着你那破锣嗓子乱吼了，每天早上都是这么一句，你烦不烦？”

“哈哈，那行，明天给你的新鲜感，最近淘了本好书，都是歌词，正好满足你。”那个高亢的声音调笑道。

“行了吧，当我啥都没说。还是这句吧，我怕你换了之后把后山的狼招来。”

“哈哈，已经晚了，你等好吧，不说了，回屋冒一根。”

洋哥笑了笑，似乎也很开心。大家活都干完了，正楞神呢，有一人叫喊声传来，不过很远。接着是大门开闸的声音，所有的号都哦哦的叫起来。我有点感觉，似乎是开饭了。

“大头快那好东西去门口等。”洋哥说。

“哦，知道了”大头飞快的从柜子里那出一个桶和一个盆子，跑到铁门下面放好。有3，4分钟左右，铁门上的窗口被打开，他们都叫那做：小号门。接着洋哥也过来了，把大头撵走。大头似乎有点不舍，但还是走了。洋哥蹲下来向外边观望，随后发出一声：“他吗的，今天那个女管教没来。”这里说说为什么大头会不舍，因为这个小号门，是唯一一个能看到外边的地方，能看到一整片蓝天的地方，能看到除号内以外其他人的地方，能看到女管教的地方，能看到女号的地方，偶尔还能看到女号号长的地方。

罗嗦几句，看了网友的留言，我也不想把这里写的过于沉重了。其中我考虑把一些我觉得比较有意思的事，明朗的一面写出来。让那些进去过的人，在回忆当中也能急起自己开心的事。但后期还是会以剖析人性的卑劣为主。

这首歌是我进去听到的第一首歌，颇有感触。

也是打开我内心深出抵触情绪的一把钥匙，如果说我刚进去时是不甘，从现在我就会实实在在的接受。

洋哥骂骂列列的走了回来，大又拿回了阵地。乌头哥说：“小刘，你每天蹲那看到底看出啥结果了。”

洋哥说：“看见他穿套裙是的大腿了啊，咋了？”

“有啥叼用啊，不成你还幻想着她半夜打个飞机？”

“哈哈，闲着没事玩呢吧。”

这时打饭的车到了我们号，大头拿出盆子在小号门旁接着。只见一个个拳头一半大小，干硬的馒头扔进来。完了之后，大头把桶举起来，还是往里面成汤。汤是玉米面汤，不过几乎没有玉米面，稀的跟水一样。然后大头拿出一个小盆，接了一盆子咸菜，说是咸菜其实就是淹罗卜。后来我从一个劳动号的嘴里得到了这个咸菜的制作过程，后面厨师园子里挖了一个大池子，里面灌满了水，然后撒下盐，罗卜胡乱一切，每根都有小指头粗细，往里边一扔，就不管了。吃早饭的时候，捞出一点就行了，而且那罗卜还是菜市场卖不掉扔的罗卜。

人一排排蹲好，洋哥叫我蹲到大头旁边，其他人也都看着我，都明白我直接上位了。每人一个小馒头，一排一碗咸菜，分到每人嘴里也就几根，一碗“稀饭”。真是稀饭，还真他吗稀。

洋哥他们从柜子里拿出火腿肠，还有几包榨菜，是超市卖5角钱一包的那种，这里有卖，一元一包。以后卖东西的简称卖小伙的，因为每到下午还有小灶可以买。过度号一般都没有钱，等家里送进来钱也是到成号了。只有老油子才会有人送钱，因为他们的亲戚朋友都明白里面什么情况。不要以为吃火腿肠就是好生活，那东西外边就没卖的，我没见过的包装，2元一根，全是面，有点味道罢了。在里面，只要有味道的都是好东西，比如蒜，比如香油。能吃饭的时候点几滴享有，那感觉绝对不比吃鲍鱼差。因为里面的饭根本就没有油水，全都清汤挂水，唯一刚你舌头产生味觉的东西就是咸菜，不过那咸味，无法形容。所以，蒜绝对是大家的最爱。我在里边还学会一种监狱秘制的淹糖蒜的方法，比大饭店的好吃多了，现在还偶尔会淹。还有监狱秘制的挑黄瓜，啤酒等。监狱秘制的啤酒绝对是一绝，估计对健康很有害，但在里面没人会在乎，只要能蒙，能让你忘了烦恼，就是好东西。

咬了一口干硬的馒头，嚼了嚼，根本无法下咽。有吐进了碗里，那咸菜看着就一点胃口都没有。喝了两口汤，恩，虽然很稀，但确实比喝凉水强，最起码是热的，里面热的食品都是奢侈品，包括热水。洋哥看着我笑了笑，然后说：“难吃？我劝你还是吃下去吧。”我摇头笑道：“呵呵，洋哥，我不饿。”洋哥又说：“那行，你会有饿的时候的，等会别扔，听我的，把馒头放碗里留住，到晚上你就知道了。”“恩”但却没有在意。

大家都吃完饭，依次的洗碗，然后擦院地的开始擦地。我则开始迎接这第一天生活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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