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我们一见面她就牵起我的手,我回手一把抓住,然后拖着她飞奔,我们一路奔到我前一天晚上想了一个通宵想出来的学校里最安全无人的图书馆后面那个防空洞外面的土包后,站住不动,相视无语,十分钟,也许是九分半钟,然后我们开始接吻,吻到舌头都麻木了,再吻下去牙都要掉了已经没什么感觉了,我就送她回宿舍了。
第四天我们直接在那个土包后面见面,除了接吻我们还开始摸,主要是我摸她,主要是摸后背,隔着衣服摸,摸了一晚上。
一直到第五天我才开始把手伸进去摸,也还是摸后背,大概有一个月我都停留在摸后背,摸到胸罩后面的扣带就让我激动不已,但一摸到那个扣带她就把我的手拉出来,一直持续了一个月,我完全熟悉了她的脊梁骨,我对我的手指经过的每一个穴位都了如指掌,我一般是从气海穴摸起,经过肾俞穴、三焦腧穴、灵台穴一直摸到神道穴,摸到神道穴的时候她就把我扯出来了,神道穴就是胸罩后带下面的那个穴位。
我一直想把阵地转移到前面来,研究一下神封穴和乳根穴什么的,但这个过程很漫长。
长达四个月。
四个月后的一天,寒假前,学期结束,我和文雯都要各自回家过年。
临近放假,我们都开始伤感和热切起来。伤感的是我们知道我们要分开一个月,热切的是我们都知道阵地要转移了,就在这几天,阵地就要转移到前面来了。
那天下午,我们一起去白云山。
在一片榕树林里,我决定转移阵地,文雯也意识到就是今天,我从后面抱着她,她没有紧张地像往常一样抓紧我的手,而是轻轻地把手搭在我的手上,过了一会儿,我的手开始往下滑,她没有像以前那样把我拦住,而是任由我的手向下滑去。
我的手从她的毛衣下摆钻进去,文雯说了一声好冰,我就又缩了回来。
然后我们俩就一起笑起来,文雯是咯咯咯地笑,我是哈哈哈地笑。笑的同时,我把手伸进自己肚皮里暖着。等暖得差不多了,我就又从文雯毛衣下摆钻了进去。
我一点一点地往上探,探到她胸前,她没有穿胸罩,而是穿了一件很有弹力的紧身内衣。
后来文雯告诉我她是有意穿那件内衣的,那天她准备好了要给我摸。如果穿着胸罩你的手很难伸进去,她后来说。
我高中时代的女友没有给我摸过上面,更不要说下面了。我高中时代的女友,高中毕业后去了荷兰阿姆斯特丹,在她出国之前我们只接过吻,她出国之后到现在15年了,我们一直没有联系过我们完全失去了联系,上帝保佑她幸福平安。(她给我看过她的胸,经不住我的死缠烂打,她同意给我看一下,我站在屋子一角,她站在屋子对面的另一角,然后她掀起她的衣服,她卷起T恤慢吞吞地往上挪,突然闪了一下,我都没有看清楚是什么形状她就收了回去。我几乎是哀求着让她给我再看一次,她说把灯关了,于是我只好把灯关了,借着窗户投进来的月光,大幕再次缓缓升起,我看见了那对少女的乳房,我看了很久,但一直没有看清楚。只是隐隐约约记得那些光线的变化,在她胸前的那些美妙阴影。)
文雯喘息着,我的手一点一点地往上移动,五个小盲人,摸索着,探到了那件紧身内衣,绕着内衣的边缘逡巡,文雯咬住我的手臂,小盲人们找到了门缝,一起挤了进去。
他们第一次来到世界上最柔软的地方,他们在这个世界上最柔软的地方莽撞地撒欢。
突然停下来,感到颤栗,一动不动,停留在那里,这时我才感觉到文雯的牙齿深深地陷入了我的手臂,接下来几天手臂上都留着齿印,我会在食堂捋起袖子来给文雯看。看你干的好事,我说。
活该,文雯说。
我从来没有想过那地方摸起来的感觉是这样的,前一段时间我和她拥抱的时候我专心地感受过,但我瘦骨嶙峋的身体感觉不真切,一直到我的手伸进去,我才发现了一个新世界。
我会永远爱你,我说,这句话来自我的内心深处,我知道我会一辈子爱这个女孩,但我这样说的时候,我的手正从她的衣服里抽出来,挤进她的牛仔裤,朝她的下面滑去。我这样说也包含了排出向下移动的障碍的目的。
文雯一把就在我的手上抓住一道血印。
她不允许我下去。
我只好在她的小腹部徘徊,徘徊又徘徊,徘徊了一个晚上。
这个晚上是我们话最少的一个晚上,往常我们都会嘀嘀咕咕地聊个不停,但这个晚上我们几乎没有说话,我们的注意力都沉浸在对方的身体里。我们相互探索,主要是我在探索她。我像是在一个陌生的星球游荡,她像是一个陌生的星球突然迎来一艘来路不明的宇宙飞船。我们在惊讶、欣喜和忧伤中度过了一个晚上,那天是2000年1月21日。
你说我们为什么要忧伤,因为我们都发现我们的身体不再属于自己,而且发现我们的身体从来没有属于过自己,也就是发现了我们的身体和我们自己之间的崭新的关系,它既是我们自己,又不是我们自己,或者说我们发现我们就是我们的身体,但我们的身体又不是我们自己。等等。
第二天,我们就各自坐火车回家了。
7、
嗯。我想起好多来了,关于我和文雯,我们的恋爱、青春和身体。
“其实你要是想做去年在东澳岛的时候我们就可以做了。”
这是我和文雯第一次做爱之后,在白云山的一个山坳里她跟我说的话。当时我们刚刚做完第一次,我刚经历了一次莫名其妙的亢奋,我和她都是第一次,垫在文雯屁股底下的我的T恤上面印着血,我还没有来得及理解刚才的事,正准备安慰她,我觉得我冒犯了她,而且我觉得她会很伤心或者难过害怕什么的,反正我觉得自己犯了天大的错,准备收拾残局接受惩罚。
做完第一次之后我就是这种感觉,像个无辜的逃犯。
这个时候,文雯微笑着看着我说:“其实你要是想做去年在东澳岛的时候我们就可以做了。”
说完,她撒欢地怪叫一声推开我,从草丛中翻出内裤,站起身,将内裤套进裙子里。
然后唱起个什么歌,伸手撩身边的树叶,时不时用脚轻轻地踢一下发呆的我。
这个就是文雯,她做什么事都像是胸有成竹。
我们第一次做爱也是她主动提出来的。
她说亲爱的你是不是想跟我做爱,她是突然说的,当时我们正在白云山的一个山坳里的一丛树荫里摸着,摸着摸着,天色就开始黄昏,越来越昏,文雯的脸上打上了一层暖洋洋的夕阳光,鸟也不叫了,摸了一阵,文雯突然把我推开,然后我们沉默着看天色渐暗。
当时我也不理解她为什么突然推开我,我当时正在想如果可以跟她做爱就好了。但我也没有把这个念头当真,说实话我觉得可以摸摸就不错了,按几个月来的惯例我还可以当着她的面手个淫,中途她出手帮帮我,这已经是我的最高要求了。
我记得有一次我射在她手上,她用纸巾搽干净,又过了一会儿,我看见她背着我偷偷闻了一下自己的手,然后笑了一下。
现在我被她推开,独自硬着,发愁。
文雯伏在我肩上,耳语似的说:“亲爱的你是不是想跟我做爱?”
嗯呐,我本能地说。
那你来吧,她说。
但她还是伏在我身上不动,我一开始有点反应不过来,理解了一会儿她的意思,尝试着把她推开,一推就开,她柔软地让我把她放在草地上,闭上了眼睛。
接着她开始不停地往上蹭身体,我从裙子里脱下她的内裤之后她就不停地往上蹭身体,我每一接近她,她就往上蹭一点,我又够上去,她就又往上蹭一点,搞得我大汗淋漓但总是进不去。
我一声不吭地努力,她一边蹭一边咯咯咯地笑,笑声中又带点撒娇的哭音。
在树丛里面,和风吹拂的秋天。
当时就是这样,我现在全想起来了。
我浑身都湿透了,我把T恤脱下来,垫在她屁股下面,裙子和屁股之间,接着开始努力。
文雯一如既往地往上蹭,她并不是拒绝,只是我一接近她她就哼一声然后往上蹭。蹭一点点,刚好够躲开我的进攻就停下来,我一拱她就往上一蹭,我们一拱一蹭地就移到了树根低下,我绝望地看着她,眼神里的意思是求求你大小姐不要再蹭了。
文雯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间或咯咯咯地笑,我不再努力,只是压在她身上看着她,看了好半天,文雯的呼吸逐渐平缓下来。
来吧亲爱的我准备好了,文雯又是突然说。
她的身体一下子放松下来,我迟疑了一下,感觉的确时候到了,就俯身插了进去。
这就是我们的第一次,我一进去就射了,与此同时文雯尖叫了一声,啊的一声,我还没有来得及抽动就射了。
原来做爱就是这样的,当时我想。
在树林里面,和风吹拂的秋天。
现在请允许我啰嗦一下,我是说这个事情谁没有第一次呢?除了那些“莎士比亚”以外,谁没有第一次呢?第一次永远只有一次,但这件事还是无可避免地在记忆深处模糊掉了个屁的了,我刚才写下的这些,其实在我脑袋里面还是混成一团,我想我要是能够重回故地,背着个手,看着地上滚成一团的两个小年轻,看他们做爱的样子,看他们懵懵懂懂的表情,看清楚那些面部肌肉细微的变化,那些全是他们活生生的生命,看见那些就好了。
但是屁,我看不见,我也想不起来,那些事情那个黄昏早已经不可避免地彻底昏掉了。
好在从那以后我和文雯开始热爱做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