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掀起她的睡裙,推到腰上,一如我所料,她的身体早就准备好了。
不要动,我说。
一点都不要动,我说。
你现在就是一尊雕塑,我说。
不许出声,不许动,不要眨眼睛,不要让我听到你的呼吸声,不要咬你的嘴唇,不要心跳,不要在冰箱上抓紧你的手指,不要扭头看我,你是一尊雕塑,你无知无识无动于衷。
当我进入她的时候,我不停地念叨这些话,文雯就一声不吭,她几乎完全做到了,只是她的身体隐秘地抽搐着,只是当我的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猛烈,她急促的呼吸声终于大了起来,她压抑地呻吟着,我的双手托着她的身体,感受到强烈的心跳。
咚咚。
咚咚。
咚咚。
突然她的激情如决堤的洪水一样爆发出来,她放开了她的声音,她快乐地颤抖起来,她转过头来看我,她用指甲深深地抠进我的手臂,划出几道血印,她咬紧了自己的嘴唇,她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她像是快乐又像是痛苦,她的身体里像是埋藏了几千几万匹白马和两千四百多辆坦克,现在轰隆隆地撒蹄欢奔出来,她的高丨潮丨火山爆发般将我们的身体和灵魂一起化为乌有。
啊。
这是我们最后一次在我的宿舍里**。
我们偎在地毯上安静了好久,等待刚才飘散的灵魂一点一点地落回到我们酥软的身上。
你鬼点子真多,她咬着我的耳朵含含糊糊地说。
创意难,难于上青天,我说。
第二天文雯回了自己住处,我休整了两天就去了南非,再见面又是十多天以后。
9、
飞机在昆明机场停了一次,再次起飞的时候头等舱就只剩下我一个人。
所以当飞机降落在丽江机场的时候,头等舱里还是只有我一个乘客,因为飞机和火车不一样,火车中途有人爬上来,飞机没得。不过另外也有两个人,是两个空姐。
她们一起打开舱门,对接的车桥还没有停稳,站在前面的那个跟后面的那个说:你看啊,云都跑到山上来了。后面一个说:是啊,这云怎么这么矮,都在山上。
我插嘴说那是大雾,在山上的叫雾,大雾离开山顶升到天上才叫云。
她们两个都笑起来,我也笑起来,这时我才看到其中一个空姐很漂亮,我又看了她一眼,她笑吟吟地看着我,眼神里面有很明白自己很漂亮的意思。
女人就是这样的,如果她很漂亮而且知道自己很漂亮,她碰到陌生男人的眼神的时候,就会有那种心知肚明的自豪感和由此而来的眼神。
而作为一个陌生男人,我只有艳羡和装出一副斯文得体礼貌优雅的鸟样。
走到舷梯上,一阵冷风吹来,完全把我吹醒。这是我吹到的第一阵丽江的风,有点冷,很潮湿。
接下来几天我一直被这风吹着。
丽江机场是一块狭长的盆地,三面是山,一面朝向天空中的航路。机场很小,没有廊桥和摆渡车,从舷梯上下来,直接走路走到机场到达大厅,穿过大厅,就到了外面。
我时不时还会习惯性地摸摸手机,但每次都摸不到。每摸一次,兜里都是空的,就觉得文雯离我远了一些。
坐在的士上面,进丽江城的是一段山路,上很大的一个坡,拐很多弯,两边是纳西族的民居,地里是油菜花和小麦和蚕豆。
油菜花是黄灿灿的一大片。
小麦是绿油油的,麦芒直立着随风晃动。
蚕豆是墨绿色的,蚕豆花开过了或者还没有开,所以蚕豆看起来就是老实巴交的,特别是和油菜花和小麦一比,蚕豆有点太惨了,颜色又不好看,又没花又没麦芒,只有耷拉着的小叶子,还是墨绿色的,一副灰头土脸的样子。
往高处看,是雄浑的群山,连绵没有尽头,山顶埋在大雾中。
再高一点,是天空,我贴着窗户歪着头向上看,灰蒙蒙的,有小东西从上面下来,打在窗玻璃上,现出原形,是些小雨点。
但在灰蒙蒙的天空的细缝中,又透出湛蓝的更高的天空。
灰蒙蒙的天空压得很低,细缝中的湛蓝的天空很高很高,高得不知其几万十万八千亿公里。
接下来的几天我更深的体会到这一点:丽江的阴天很矮,矮得走路要低头,晴天很高,高得让人望眼欲穿。
到了,司机说,车只能开到这里,你从这个巷子进去就是古城。
我给他100块。
他找我二十。
站在巷口,肚皮有点饿,我看了一下表,没带。
没有时间,我只好听肚皮和看天色行事。
肚皮饿就吃饭,天色暗就睡觉,我决定这样度过这十天。
走进巷子,踩在石板地面上,鞋底很薄,可以清晰地感觉到石板凸凹不平的质感,一种遥远的感觉从脚底传上来,那种感觉和我小时候走在老家的青石路面上的感觉是一样的。
我决定先吃饭再去找客栈。
我背着包开始昏头昏脑地走,好像一直是在往下走,七拐八弯,来到一条小溪边上。
溪水上架了一座木桥,对岸有家餐厅,我一走上桥,对面就有两个女孩站起来朝我喊:这边吃饭,这边吃饭。
等我走到她们跟前,她们还在比拼着喊:这边这边,这边吃饭。
我才反应过来她们是两家餐厅。我看一眼左边,右边那个声音就大些:这边这边;于是我看向右边,左边那个声音又大些:这边吃饭这边吃饭。
我犹豫了一下,不晓得是出于什么理由转向右边,等我一转身,跨出第一步还没有落下脚,两个女孩就都不叫了,坐下来开始接着嗑瓜子跟对方聊天,左边那个接受失败完全放弃,而右边那个已然成功,也没有再招呼我的理由,她们连看都不再看我一眼。
就这样,我自己走到溪水边的餐桌上坐下来。
我点了一个纳西烤肉,一份白菜豆腐汤,一个杜鹃花炒蛋,一瓶大理啤酒,开始等待。
小溪里流的是刚从雪山上下来的水,非常清澈而且遄急。那个雪山我不晓得在哪里,反正在附近,到底有多近我也不晓得,我只晓得它很大个,是一大个雪山,大得来好几千米高,具体多高我也不晓得,反正它高得来山顶的雪永远不化,上面是极寒之地,冰川堆积不晓得几千万年,不管我看不看得见它,它都在云层后面存在着,它在等我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再过几天,我会在那里闯过鬼门关。
我爬过几次雪山,前几年的时候我一个人爬过西藏然乌湖附近的一座不知名的雪山,海拔大概5000米,我一个人连向导都不要就爬了上去,穿一件T恤衫,站在山顶,四周白茫茫一片,我还没有开始一览众山小,就听到地上冰裂的声音,那声音你没听过你不会晓得有多恐怖,一开始我并不晓得那是冰裂的声音,我只是听到那种怪异的带着回音的声音就觉得非常恐怖,周围没有一个人,什么生命都没有,可能有些细菌微生物,但鬼才看得见,离我最近的我的向导在三小时步行距离外的山腰,冰裂发出的是一种悠长的凄厉的声音,文字描述不出来,后来我分析是表面冰裂的声音在冰层下面的巨大空洞里回荡所产生的效果。
如果你一定想听,我可以笨拙地模仿一下,就是这种:
“啪(很大声)―――呜(很凄厉)―――嗡(很悠长)――”。大概就是这样,我脚下的冰层是空的。
“啪―――呜―――嗡――――”。
太阳明晃晃的,我一个人站在山顶,感觉这个世界只剩下我一个人来到世界末日。
下山比上山恐惧多了,我想我只要一脚踩空掉进冰洞里,这辈子就玩完了。
我坐在餐厅的时候想起这件事,心想过两天再去爬爬玉龙雪山,爬过原来西藏那座雪山,我觉得爬云南的玉龙雪山应该不会是什么难事。
但哪晓得玉龙雪山几乎成了我的葬身之地。
当然我当时不晓得这些,我有些怡然自得,傻逼逼地看着脚下的溪水。
长长的水草长在河底,顺着溪水温柔地摆动。我点了一根烟,看见水里有鱼,很多鱼。
鱼头都朝着上游,为了不被水流冲下去,它们头朝上,不停地摆着尾巴,静止在遄急的溪水中,一动不动。
每条都是这样。
过了一会儿,我看见有一条终于放弃了,它身体一松,就顺着溪水下滑了好远,大概有十来米,然后我看见它身体又一横,停在溪水中,重新开始摆尾巴,一点一点地往上游。
原来这就是它们的游戏。
仔细一看,每条鱼都是这样。
菜上来了,纳西烤肉,不错。皮焦肉脆,肥瘦均匀,但配菜的薄荷因为被油锅炸过,失去了汁水和鲜味。你要是去丽江,我建议你一定要吃这个,其实不管我建不建议其实你都会吃,因为丽江全是卖这个纳西烤肉的店。
杜鹃花炒蛋好吃,小时候我会在山上吃生的杜鹃花,从树上摘下来就往嘴里塞,但熟的从来没吃过。
很快我就酒足饭饱,开始琢磨怎么打法接下来的时间,捋起袖子看了看表,没带。
文雯你现在在干什么呢?我想了一下。
但我也没有想太多,做十天空白人,这个才是我真正想的事。做十天空白人,十天后回去,文雯就会出现在面前,我们当天就去结婚,到第十一天,我才回公司去面对我留下的那一大堆大麻烦。
在此之前,我是一个没有来路没有去向的空白人。
我坚定了一下决心,气势如虹地站起来,泰山压顶般问服务员五一街,怎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