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意拿定后,首先需要解决的就是钱的问题。这难不倒茉莉,现在她有二狗子这一坚强后盾。如今心眼活泛的二狗子在家乡开办的养猪场已经开张了,据他来信讲和镇上一家肉联厂签订了长期合同,每天眼瞅着栏里的猪们都在嗖嗖往出长钱。当然信里也少不了写些肉麻的话,说他想二丫盼望着二丫能够早些回到他身边,等等。茉莉才不会将二狗子的话当回事,二狗子的激情在茉莉心里连一点波纹都不会泛起,不过她现在确实需要二狗子的帮助,就用了半个晚上的时间给二狗子回了封信,说自己上次参加电视台选秀只差了那么一点点,现在自己要去大学听课,要用文化填满头脑,然后成为明星,大红大紫。她还说她要用心学习,不能再当饭店服务员了,准备搬离饭店到外面租房子住,这就需要有人先投资,也就是需要二狗子帮助自己。茉莉向二狗子进一步说明这种投资肯定比养猪更有前途,因为她出名是肯定的事情早晚的事情,出名以后拍一部戏就会挣老鼻子钱了,到时候二狗子也可以再来城里,有了她这么一位明星做女朋友走到哪都会高人一等。……在信的最后茉莉写了句很令人遐想的话:“紧紧的拥抱你!”这句话比什么话都管用,二狗子看了兴奋得一夜没睡,第二天就给茉莉汇来一千块钱,然后给茉莉写了封信,说他以后每月都给她汇一千块,连汇半年,就当是预支给茉莉家的彩礼钱了。信的末尾他也大胆地加了那么一句:“我也紧紧抱住你!”不过他这话到茉莉这儿可没什么效果,茉莉甚至还用鼻子很不屑地“哼”了一声,她只关心钱的事儿。
有了钱茉莉就可以开始下一步行动,她辞去了饭店的工作,亲戚拦不住也就由了她,多给了她一个月工资,算是仁至义尽。茉莉到N大校园附近租了一间地下室,每月房租费300元,在北京这算最便宜的。另外在做服务员时,茉莉在饭店曾捡到过一个学生证,现在也派上了用途:她用自己的一张照片替换下学生证上那位女生的。这样一来就等于拿到了通行证,茉莉可以随便出入N大校园了。
3
N大新学期刚开始不久,整个校园乱糟糟的。刘茉莉也和所有新生一样,满眼的好奇,在校园的各个角落里乱窜。这学校可真是大啊,茉莉很是后悔当初没有接着读初中、高中,要不然也能名正言顺成为这里的一员,该有多么舒心惬意啊!经过大半天的侦察,茉莉终于找到了要找的东西——在一间教室的上方,挂有一个小牌,上面写着“汉语语言文学2007”字样。茉莉搞不懂那几个字到底是啥意思,反正只要有“文学”二字就好,就能知道那些文学的东西是出自何人之手了。
第二天上午,刘茉莉又来到N大,站到了那间已经侦察好了的教室前。她稍微稳定了一下自己,然后很大方地走进教室,在最后排找了个空位置坐了下来。其实她也不知道这么做对不对,又不知道怎样做才好,只有壮着胆子试一下再说。班级里好多人都回过头来看她,特别是男生,很仔细地打量着她,那目光中大有扒人家衣服的架势,起码在茉莉看来是这样。那时正值课间休息,老师在教室外面抽完烟回来后一眼就发现了茉莉,就过来问她:
“这位同学,好像你不是这个班的吧,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
茉莉早有准备,她现在是学生证上的那个人,那女学生是计算机系的,所以她也是计算机系的人:“我是计算机系的,我想学学文学。”说完就从口袋里掏出学生证。
那位老师并没有看她的证件,露出两排很黑的牙齿笑了起来:“喜欢文学是好事,不过我们这里是专业课,恐怕对你不合适。你可以去听《文学概论》公共课,那里随便听。”
“真的吗?到哪儿去听呢?”
“就在三楼的阶梯教室,每周一、三、五下午三点开始,两节大课,你去听好了。”
茉莉非常高兴,一边道谢一边退出教室。原来她还认为旁听需要花钱的呢,现在看来也很容易,去阶梯教室就成。公共课?就是谁都可以随便听的课?真是太好了!
这天下午两点半,茉莉来到阶梯教室,好大的教室啊!空旷旷的没几个人。有好多座位上都放着书包、课本等物,甚至还有眼镜、饭盆。这些大学生也真是的,都这么丢三落四。茉莉随便找了个中间的座位坐下,她的心里充满了甜蜜,自己从今天起也是名大学生了呢!别人不这么认为也不怕,反正她是坐在正儿八经的大学教室里听课了,这有什么呀,往这人堆里一坐,谁又能看出她是来旁听的呢?况且,自己长得不比别人差,而且还可以说比大多数人要强呢!刚才在那个教室被一群男学生死盯着的感觉很让人舒服!左边座位上有个眼镜盒,顺手拿过来打开,把眼镜戴上,一阵眩晕,什么也看不清楚。这就是所谓的近视镜吧?真是折磨人呢!茉莉原本打算过两天也弄副眼镜戴上,一戴上眼镜就算不认得字别人也会觉得你认得好多字,立马就是有学问的文化人了!经这么一试她马上取消了配眼镜的念头——太遭罪!右边座位上是一本书,拿过来看看,书名是《文学概论》,那个“概”字她有些模糊,或许就是那位老师所说的那个什么论吧,不认识没什么。好厚的一本书啊!茉莉随便翻了翻,目录上的字她勉强都认得:文学理论的性质和形态、文学创造的审美价值追求,等等,看着看着茉莉就不禁有些失望起来,那书里根本就没有说《童年》等文章是谁写的,那她还来听个啥劲儿呢?
正郁闷间,教室里陆续进来好多人。其中有三位女生径直来到茉莉所在的位置,脸冷得恨不得能上霜。其中一人对着茉莉嚷道:
“你怎么坐我的位置了,你没见座位上的书吗?”
茉莉愣了一下,转瞬她就明白了那些个书呀饭盆什么的摆在座位上的意思了,估计也就和乡上来村里放露天电影时,大家伙抢先在荧幕前摆放些东西占座一个样。但茉莉可不想被人欺负,更何况是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于是就说:
“你今天放本书这座位就归你了?那我昨天还在这里放了个屁呢!要不你到椅子上闻闻?还有好大的味的……是你早还是我早?”
那三个女生一下子就理屈词穷了,瞪着眼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怎么应对才好。教室里来听《文学概论》的人并不是很多,还有许多空余的位置,所以也犯不上为了个中间的座位争吵,于是就拿上自己占座的东西离开另找座位。临离开时有个女生没忍住又嘀咕了一句:
“肯定是新来的,有病!”
这话被茉莉听得一清二楚,她可不是惯孩子的家长,立即反唇相讥:
“新来的怎么了?你说谁有病?我看你才有病呢,你是严重发育不良!”边说茉莉边往那个女生跟前凑,为了证明对方确有发育不良的嫌疑,她使劲地将自己的胸脯向前挺,都快贴到那女生扁平的前胸了。
三位女学生逃得飞快,茉莉大获全胜,坐在那里越想越美,不一会儿就把小脸想得红扑扑地。
老师来了,就开始上课。那位老师茉莉认识,就是最先在教室里见到有两排黑牙齿的那位男老师。起先茉莉只是对引导自己来阶梯教室的这位老师的两排牙齿有印象,现在可以仔细打量一下了:他有近五十岁的年龄,中等个,皮肤白净,身材偏瘦,最特别的还不是两排黑牙齿,而是他的一双大眼睛特别有穿透力。他在讲台上那么一站,举手投足都显得那么有分寸,既幽雅十足又恰到好处,当他那锐利的目光扫视了一下众位学生,发现茉莉就坐在正中的位置时,就很意味深长地冲茉莉点了下头,令茉莉也不知怎么的,心里竟哆嗦了一下。
那老师讲课完全不用看书本和讲义,全部凭记性讲开去。只见他转身在黑板上龙飞凤舞般地写下几个大字:“俄国上世纪最杰出的诗人之一——马雅可夫斯基!”然后转过身,很潇洒地捋了一下头发,用非常有磁性的声音宣讲开来:
“今天我要给同学们讲的是前苏联天才诗人马雅可夫斯基。马雅可夫斯基只活了短短的37岁,才37岁啊同学们!在这短短的37年中,他留下了许多至今仍被传诵的诗篇。他的一生既潇洒不羁又光明坦荡。一直到今天,他留给世人的许多迷团依然没有破解,这其中包括他结束自己生命的方式,另外还有他热恋的两个女人。”
茉莉完全被吸引了,她还是第一次听到如此好听的声音。
“马雅可夫斯基没有结过婚,可在他的一生中,却把两个与他并没有血缘关系的女人列为亲属,跟父母并列在一起。这两个女人,一个叫莉丽娅,另一个是维罗尼卡,她俩都曾是马雅可夫斯基的情人和伴侣。
……马雅可夫斯基狂热地爱着莉丽娅,相当长的一段时期,莉丽娅都是他诗中惟一的女主人和第一个读者。他几乎每写完一首诗,甚至每一章,都先大声地朗诵给莉丽娅听,长诗《脊柱横笛》就是这样写成的。与莉丽娅的爱情,甚至改变了马雅可夫斯基的生活方式。他面貌一新,不再像以往那样不修边幅、放荡不羁了。1915年9月的一天,两人亲密地依偎在一起,合拍了第一张照片。这张照片马雅可夫斯基一直珍藏着,直到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