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u求非常之功,则无务为自全之计。
——苏轼《晁错论》
学士府。
早上的蒙蒙细雨到了下午,一直不肯下大。天气显得非常的*翳,学士府中,气氛十分压抑。自从昨日在集英殿石越的主张受挫之后,要处分石越的谣言就悄悄传开了。石越那一片金光灿烂的仕途,顿时*云密集。已经有御史闻风上书,弹劾石越,这件事情,就算是石越自己也知道。但是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情,官不到五品,位不居机要,却是不能知道的。《新义报》的编辑们虽然知道真相,却不敢报道《汴京新闻》一向消息灵通,这次也只报道了石越受弹劾的事情,但是什么原因,却是既不知道也不敢说。普通的人们对这种弹劾早已习以为常,以为凭石越所受的信任,是绝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我已和冯参政说过,修文兄T杭州仁和县知县,景初兄为福州签书判官厅公事,景中兄为潭州安化县知县。”石越的语气非常平静。
李敦敏与柴贵友、柴贵谊兄弟都有点xing_fen,宋代县分八等,仁和县和安化县都是三等县,一等县和二等县分布在京师周围,所以,在外地来说,实际上就是最好的县了,一般都有四千多户户口,比起自己以前所在的县来说,不知道大多少。而柴贵友更加是升迁。
“仁和是个大县,自不必说,修文兄正好可以大展拳脚,在地方上历练经年,下次回来,就可以试馆阁了。”
李敦敏点点头,道:“我更愿意做地方官,为百姓干点实事。县官虽然是小官,却是亲民官,对国家朝廷,实是很重要的。”
“这话说得对,修文有这番识度,已出于众人之上。”石越微笑着点头赞许,一边又对柴贵友说道:“福州知州和通判,都是冯参政门生,应当还好相处。景初兄去福州,留神看看青苗法和钱庄在那边的情况,若有闲暇,写封信给我。”
柴贵友微笑点头答应。
“景中兄去的安化县,是刚刚置县的地方,收_fu蛮夷,聚集人民,开垦土地,都是要务。章惇现在经略荆湖,此人面善心狠,景中自己多加小心。也望勿以地方荒远,而不肯安心为政。”
“断不敢误了国事。弟心所想,与修文兄是一样的。”柴贵谊欠身回道。
石越一边和三人叮嘱,一边不时用眼神向外瞟,仿佛在等什么。司马梦求和陈良虽然一起陪客,也不时会往门外看上一眼,只有潘照临若安之若素,细细地品着贡茶。李敦敏最是细心,立时知道石越虽然看似平静,但心里依然悬着担心。他本来想替蔡京问问前途,这时也不好开口了。
nei东门小殿。
“韩卿以为当如何处置?”赵顼背着手,踱来踱去。外面的细雨,真是不太He时宜,颇扰人心绪。
韩绛叉手侍立一侧,见皇帝发问,连忙说道:“陛下yu保全石越之意,臣心里知道,陛下对臣下如此仁厚爱重,臣下焉哪有不_gan恩D德的?”
站在韩绛下首的一个人不易觉察地冷笑了一下,此人是遥领嘉州防御使的李宪,当朝真能带兵的太监,虽然谈不上名将之材,但比起听到西夏兵一到,就进退失措的韩绛来,实不知强了多少倍。因此他心里不是很看得起韩绛这个世家子弟。这时听到他口出谀词,虽然自己也是靠拍马屁讨皇帝喜欢起家,但是丝毫不会妨碍他嘲笑韩绛。
心里明明知道韩绛说的是奉承话,但是赵顼苍白的脸上,也不由泛起一丝笑容。
“朕想让石越在京师附近,择一善地,出守大郡,也好时时咨议。卿意如何?”
韩绛迟疑了一下,小心说道:“陛下圣明,不过如此只恐不能让孙固辈心_fu。臣以为孙固必然不肯奉诏草制。”
赵顼听他说得委婉,不由问道:“卿的意思是**”
“臣有一点想法,要么陛下对石越降职、罚俸,留在京师,委一个部寺之责,也算是惩处了。要么就远放外郡,一来锻炼石越,看看他在州郡任上治民的能力,将来若进中书,也能让人心_fu再来也是告诉群臣,已经惩处了石越其次则看看石越的肚量,是心存怨望还是处变不惊。比起置于京师附近,要好得多。陛下英明,必有决断。”
赵顼想了想,笑道:“卿说得有理。不过石子明非百里才,既是翰林学士出外,须得稍存体面,又不使掣制太多才好。”
“臣以为,不若权罢翰林学士**”
“也好。苏卿,由卿来草制。”赵顼对站在一边的知制诰苏颂笑道。
韩绛心里暗暗好笑,皇帝不叫孙固来,单叫苏颂,这意思简直是路人皆知。
一旁的nei侍不待吩咐,立即摆好文_F_四宝,赵顼想了想,道:“写两道制文,第一道,授石越宝文阁直学士,晋朝奉大夫。”
苏颂应声提笔,写道:
“翰林学士礼部郎中石越可宝文阁直学士制
敕:祖宗之设阁院,则奉先崇敬,以训承资后嗣则优选贤良,以备佐翊政纲。翰林学士、朝请大夫、礼部郎中、骑都尉、新化县开国男、食邑五百户、食实封二百户、赐紫金鱼袋石某,顷以经艺入侍,量储顾问之职,建议表疏,多有助裨应和文章,谙He义理,nei外相闻领,无不赞盈。朕嘉才猷,庸劳阁院,故特授宝文阁直学士,晋朝奉大夫,依前翰林学士、礼部郎中,勋封赐如故。”
然后轻轻吹干墨迹,双手呈奉皇帝御览。
赵顼看了一眼,点了点头,以示认可。他知道苏颂在白水潭学院兼课,和石越私交良好,果然一篇制文里,找不到石越半句坏话。
韩绛却有点莫名其妙,忍不住问道:“陛下,怎么反倒给石越加授宝文阁直学士,他是翰林学士,正三品,宝文阁直学士是从三品。这个任命**”
赵顼看了韩绛一眼,笑了笑,没说话,又对苏颂说道:“第二篇制文,除石越两浙路转运副使兼提举常平使兼知杭州军州事,罢翰林学士。”
苏颂答应一声,铺开黄绫,提笔立就。韩绛略带惊讶地凑过去,轻声读道:“除宝文阁直学士礼部郎中石越充两浙路转运副使兼提举常平使兼知杭州军州事并罢翰林学士制敕:漕司之效,厘乎使副仓司之烦,劳于监佐。夫一路钱粮之政,最系紧要。而之慎选不能率尔。又昔古之都国,今之州县也。临民亲近,朝夕不绝法令闻转,上下凭详。盖治乎始于此,乱乎视于此,谓之固重,朕最攸紧。而之选任,未不慎重。学问疏达,干力遒举,皆之度虑。具官某,行之有典刑,学之素师法。庶务推明则称于实文章论议必造于理,斡旋nei外,蔚然得体。《书》曰建官惟贤,位事惟能,朕shen知之。畴若三任,我图兼才,则以问谘试习之效,故去荐付使委之烦。朕赖于贤臣,牧巡一方,纳宣忠力,授之两浙路转运副使兼提举常平使兼知杭州军州事。依前仍宝文阁直学士礼部郎中。卿钦_fu予命,益厉乃诚。可。”
韩绛这才明白皇帝的意思。
“一日之nei,连降两道制文,似升似降,看来皇上为了处置公子,也是煞费苦心。”潘照临笑道。
司马梦求这时也长出了一口气,笑道:“至少圣眷未衰,不过谢表就一定要写得_gan恩D德才好。”
陈良却还有点不明白,问道:“为何先加宝文阁直学士,后罢翰林学士?”
“皇上是想对大人略加薄惩,直接罢翰林学士惹人误会,引起百官弹劾大人,因为又特意加授大人宝文阁直学士。那些希He上意的御史,看了就明白是什么意思了。”司马梦求笑着解释。
“原来如此。”陈良算是又上了一课。
“不过这封谢表,用辞一定要恭顺,万不可有半分怨望。不仅对皇上不能有,对别的大臣也不能有。”潘照临一面说一面看着司马梦求,道:“司马兄,这就由你来动笔吧。”
“这个我理会得。幸好大人不再填词写诗,否则文句一定小心。日后不在朝廷,*人构隙的机会就更多了。吕惠卿、孙固在朝堂上说的话,皇上恩宠正浓之时,自然不以为意,但是若有人天天进谗言,禁不住日销月损,有朝一日,必成大患。今日既已受命出外,这等事不能不事先预防。”
说到这里,陈良也严肃起来,道:“不错,历史上多少备受宠信的大臣,一朝出外,就渐渐疏远了。大人在朝中,政敌不少,吕惠卿、蔡确辈更是shen受重视。有这二人朝夕进言,实在可怕。”
石越点点头,思忖一会儿,笑着望了望潘照临。
潘照临会意地一笑,轻轻说道:“吕惠卿、蔡确吗?”
“老爷,夫人想见你。”一个叫牵儿的丫头站在门禀道。
司马梦求和潘照临、陈良相视一笑,三人便告了退,去商量写谢表以及离京之前善后处置之事。
石越想到马上要离京,的确也应当告诉梓儿一声,立即随着牵儿走进后院,却见梓儿和阿旺正坐在亭子里边说着话儿。
石越接过一把伞,踏着青石路悄悄走了过去,笑道:“妹子,找我有什么事吗?”
梓儿把他迎进亭子,接过伞来顺手递给阿旺,一面笑道:“只是听说外面有圣使到来,有点担心。”
“没什么事情,不过有件事要告诉你,我加授宝文阁直学士,进朝奉大夫,准备出知杭州了。”石越怕老婆担心,轻描淡写专拣好事说。
“大哥要去杭州吗?听说苏子瞻大人也在杭州。那个地方,风景很好吧?”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怎能不好?”石越笑道,“我估计过不几天就要出发,这之前,你回去和父M_、哥哥道个别。我只怕不能陪你回家了,要陛辞,还有同僚的饯行,还要去一次白水潭学院**”说到这里,石越忽然怔住了。
“怎么了?”
“妹子,我要先去见一下你哥哥。有事晚上回来再说。”石越轻轻握了一下桑梓儿的小手,也不顾外面正在下雨,快步走了出去,叫了马车,直奔白水潭学院。
桑充国万料不到石越会冒着大雨来找自己,更料不到石越不动声色把旁人都支开,显见是要和自己密谈。
“长卿,已有旨意,我要出知杭州。”石越凝视着更显清瘦的桑充国,轻轻说道。
桑充国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不知道是应当道贺还是应当如何,更不知道石越来找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情。
“西湖学院在杭州,格物方面一直没有名师,进展缓慢**”
“你的意思,想从格物院T一些先生过去?”桑充国立时明白石越的意思了。
“不错。”
“为何?我不太能理解。白水潭学院本身格物院的力量就不足,等到学生们正式毕业,再请几个人过去,那倒不成问题。”桑充国毕竟不能理解。
“你还记得叩阙之事吗?”石越盯着桑充国问道。
“当然记得。”
“我有我的担心。白水潭学院现在虽然_geng基渐渐牢固,但是我离开京师后,不知道京师会发生什么事情,我怕有个万一**所以我要把格物院的一些先生请到杭州去,不仅仅是想增加西湖学院的力量,也是想要分散风险。”
“分散风险?”听到石越这些可托肺腑的话,桑充国心里不由一热,zhui上却说得非常平淡。
“不错,把_chicken_蛋放在两个篮子里,虽然打了一个,可另一个篮子里还有,若是放在一个篮子里,打碎了就全没有了。”
桑充国低着头踌躇良久,才说道:“按照山规,须由教授联席会议决定。同时去的人员,要由他们自愿。”
石越点了点头,半晌,又说道:“长卿你的意见是赞成还是反对?”
桑充国迎上石越的目光,抿着zhui唇说道:“我会投赞成票。”
白水潭学院教授联席会议很平静地通过了帮助西湖学院建立格物院的决议,这一点也不奇怪,因为两所学院实际上血脉相连,联席会议的许多教授都心知肚明——在西湖学院,有自己以前的爱徒高足。这件事情在《汴京新闻》上占据了一小块版面,报道说:“卫朴先生、袁景文等三十名师生自愿前往**前山长宝文阁直学士礼部郎中石公官讳越缺席会议云云。”
“此地无银三百两!”张琥冷笑道,放下手中的报纸,望着王雱,脸上肌r不住的颤动。
王雱却似乎心情不错,笑道:“这是石子明学乖了,声明此事和他无关,免得被蔡确说他结党,那才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实在不明白石越为何这般糊涂,若非皇恩浩*,他早掉脑袋了。”一边肆无忌惮地嘲笑石越,目光中却无法掩饰住羡慕的神情,看到王子韶这副样子,王雱就有点不屑,不过他不愿意因此影响到自己良好的心情,只笑道:“吕惠卿和蔡确,一定会想方设法寻找石越的不是。只要他离开京师,谗毁之言,堆积成山,石子明的前途,嘿嘿**”
张琥似乎没有听到二人的话,沉思了一会儿,低声说道:“桑充国与石越交恶,已经传了许久,此次《汴京新闻》替他掩饰,难道二人和好了?”
王雱不由一怔,也愣住了,“二人和好了吗?也未必没有可能。”
王子韶忍不住笑道:“元泽兄何必如此过虑?区区一桑充国,就算和石越和好,又能如何?何况桑充国已是石越的大舅子,二人和好是迟早之事。若是吕惠卿能在皇上面前扳倒石越,到时候不如顺便把桑充国一起除去,不知省却多少麻烦,免得他那份报纸天天在那里说这不好那不好的。”
王雱心里实在觉得王子韶思维简单,忍不住出言讥笑道:“除去桑充国有何用?还能除去有富弼背后支持的《西京评论》吗?连唐垧这种人都开始办报纸了,桑充国这种人,可以利用,不可以硬来。否则偷_chicken_不成蚀把米。”
“奇怪,石越为何要将这三十余人送到杭州去?”张琥不解地问道。
王雱摇了摇头,笑道:“管他为何,石越尚且自身难保,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且看吕惠卿和蔡确如何演戏便好了。少去石越在京师碍手碍脚,我们就可以好好做一番事业。方田均税法的推行,会更加顺利。”
“军器监改革现在由苏辙在主持,此人一向不是太听话。元泽兄可否向丞相说说,让小弟去工部谋个差使?顺利也好监视苏辙。”王子韶涎着脸说道。
张琥心中冷笑,他知道军器监改革,实际上是个大大的肥差。多少利益关系牵涉其中,经手的物件、银钱,随便捞一点,也不会是个小数目。苏辙持身尚正,那还好说,若这个王子韶Jin_qu,那就不知道要做些什么了。不过这等事情,他却不会说出来,千里求官只为财,干吗阻别人的财路呢?
王雱却并不知道这些情弊,正待满口答应,突然想起一事,忙改口道:“家父很看重蔡卞的能力,此人能够同时得到家父和石越的器重,实非常人。军器监和工部,只怕都不太方便安ca人Jin_qu了。”
王子韶不由有点失望,略带酸味地说道:“蔡卞那个黄毛小子吗?”蔡卞十二岁中进士,此时年不过十五,居然同时得到石越的举荐和王安石的认可,在当时的确是个不大不小的奇迹。王安石对蔡卞如同对吕惠卿一样,当成自己的弟子看待。而石越不知为何,也对他青眼有加,因此不知惹来多少人的嫉妒。
张琥有点儿同情地看了王子韶一眼,笑道:“蔡氏兄弟同年中进士,和唐棣、李敦敏、柴贵友、柴贵谊是同榜,透过这层关系,让石越青眼有加,也不是难事。听说他兄长蔡京,最近也常在石越门下行走。”
“那又有何用?只须石越敢荐他们试馆阁,蔡确和吕惠卿定会找出毛病来。”王雱不屑地说道,“那个蔡京,一看就两面三刀,不是好人。”
“元泽兄,你看是否要在《新义报》上,轻描淡写写上几笔?石越年纪轻轻,做到宝文阁直学士,已经是异数,怎么还敢援引党羽?”王子韶酸溜溜地说道。
听到“宝文阁直学士”这六个字,带着“天章阁待制兼侍讲、《三经新义》编撰、《新义报》主编**”这么一长串官衔的王雱,心里就觉得不舒_fu,不过石越总算去掉“翰林学士”了,否则他一听到这个官衔,真就如同有_geng刺堵在心里一般。似乎是为了消去这种不快,王雱故作潇洒地挥了挥手,道:“不用去理会了,现在就让吕惠卿和蔡确闹吧。”
张琥捋着几缕胡须,得意地笑道:“嘿嘿**明日石越叩阙之后,大伙去城外相送,我也颇想看看吕惠卿和蔡确与石越相别之景。这时候,我们何苦去惹这个麻烦?”
夏季并非是一个辞别的好季节。
雨停之后,已经连续几日烈日高照,因为集英殿中放着几块大冰,因此较之外面,自是凉爽得多,甫一出来,石越几乎有了从空T_F_出到街道外的错觉,一时间几乎忘记自己身处西元十一世纪末叶的中国。
细细回味刚才的召见,年轻的皇帝眼中似乎流露出一丝不舍之意,帝王的权威与尊严,纵然让他把这丝真情压抑住,却也免不了在言辞之中流露出关爱之情。石越并不太担心自己的命运,因为吕惠卿眸子中不经意流露出的yu望,与他平时温文尔雅、机智善辩的形象相差太远,自己现在未必会是吕惠卿的主要对手吧?石越有点讽刺地想道。不过这时候他也没有j神思考太多问题了,因为天气实在是太热了。他忍不住有点担心娇弱的Q子能不能在这种酷热中远行,也许把她留在开封更明智,只是梓儿有时候实在比他想象得要固执**一边用手绢的擦着汗一边胡思乱想的石越,这时候shenshen体会到统治阶层的好处——他只盼着快到离开禁中,回到马车上,喝一口酸梅汤。不过事情总是不能遂人愿,眼见快到东华门了,天知道为什么竟然会在第二道横门前碰上那个黑黑瘦瘦的老头——王安石没事上东华门这边来做什么?
心里暗叫倒霉的石越,迫不得已也只好上前行礼,强打j神说道:“石越拜见丞相。”
王安石似乎也没有想到会碰上石越,不过一转念就知道定是来陛辞的。欠身把石越扶起,王安石好久以来第一次细细打量石越:头上并没有如一般的官员一样,D着乌纱幞头,也没有D官帽,而是如古人一样ca了一_geng玉簪把头发束起来,虽得格外的英气——这种装束习惯,倒和自己儿子完全相反,王雱也不喜欢D头巾幞头,但他却喜欢把头披散,而石越总是把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肤色已没有三年前那么白净,浓眉之下,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却是光芒nei敛,并无那种慑人的气势zhui唇轻抿,并没有留胡须,这个爱好也挺像自己的儿子,到底是年轻人!身上穿着一袭紫色丝袍,yao束玉带,右yao侧挂着金鱼袋,石越的_yi_fu并不如一般的宋人一样,以宽松简约为尚,反倒略裁剪得紧身,更显英气勃勃。
王安石平时既不太注意自己的仪容,也不太关心别人的穿着,这时候才猛然发现,石越浑身上下,和普通人的穿着打扮乍看起来并没什么特别的不同,可略一仔细端详,竟是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地方和常人相同。他心里一动,似乎觉察到什么,却一瞬即逝,这时候却也不便多想,口里很客气地应承着:“子明不必多礼。”
“方才下官去政事堂告辞,恰逢丞相不在,只向韩相公他们告辞了,不料在此碰上丞相。”石越虚伪的笑容,极具欺骗x。
王安石点点头,问道:“这是陛辞出来吧?”
“是。正yu往东门外,有同僚在那里设席饯行。”石越这是想溜。
但王安石却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依然很和气地问道:“子明此次是初次出守地方,皇上交代了不少事情吧?”
石越怔了一下,不知道王安石吃错了什么药,他心念一动,说道:“皇上并没有说什么,倒是下官依然shen以明岁灾旱为念,又有一些国事,向陛下进了三策,希望能于国家有所裨益。”
王安石也略怔了一下,似乎没有想到石越如此固执,但他今日心情却似乎格外的平和,竟然只是淡淡一笑,道:“子明倒真是固执,你我同殿为臣三年,很可惜从来没有过shen谈。此次子明出守外镇,再会不知何期!”
“下官岂敢和丞相谈学问?丞相的大作,下官大抵都拜读过,非下官所能及。”石越半真半假地说道。
“哈哈**若子明不配和我谈学问,天下似乎没有人可以和我谈学问了。子明的佳作,我也是全部拜读过的。可惜三年之间,竟白白错过,可叹,可叹。”
石越越听越觉得奇怪,不由打量王安石几眼,暗道:“这是当我永别给我送行呢还是拗相公吃错药了?”zhui里却不过诺诺而已。
王安石表情颇为奇特,似乎是犹豫半晌,终于下定决心,略带严肃地说道:“子明,某家有一事不解,不知子明是否可以坦诚相告?”
石越心里暗暗称奇,道:“丞相但有所问,敢不尽言。”
“嗯,我很想知道子明为何坚信明年必有旱灾?按理说,梦中之事,真假难料,而子明如此坚持,必有原因。”
石越顿时吃了一惊,心中这才知道王安石是真的j明。不过他在此时相问,未免又透着政治的幼稚,石越别说不能说,便是能说,亦不会对自己的政敌坦诚相告。
“此事谁又能肯定,不过防患于未然罢了。”
王安石倒是出奇的坦率,苦笑道:“此事风险如此之大,岂能是防患未然就可以轻率开口的?子明既不肯相告,我也不便勉强。不瞒子明,此事若放到另一个人身上,我便要怀疑他是故意阻碍新法。”
“丞相明鉴,下官决无此心。”
“这我自然知道,子明和那些徒知祖宗之法不可变的流俗之人,毕竟不同。三年前读君之着叙,我就明了,否则三年之前,便不能容子明侧身朝堂之列。”王安石言语之中,带着几分傲然。
石越再也料不到王安石和自己说出这种话来,看看王安石的神色,绝不似作伪,他不禁说道:“以丞相之明,自能知下官之心与丞相无二,都是为了百姓河山。但是下官所不解者,似司马君实、范纯仁之辈,何尝不是为了百姓河山,丞相奈何不肯相容?”
王安石苦笑了一声,道:“彼辈便是存了好心,奈何学问迂腐。司马光j通各朝典故史料,却不知变通范纯仁不及乃父多矣,他们又如何可以与子明并论?若是他们如子明般,虽然不是全然同意新法,却能拾阙补遗,于新法多有补益,某何至不能相容?子明今日虽然出外,他日却必定会坐上今天我的位置,到那时候,子明才知道此辈徒有虚名。他们今日不能助我,他日亦不能助子明。”
石越心里虽然不能尽然同意,却也只有默默不语。
“子明少年得意,锦_yi玉食,民间利弊困苦,难以尽知。此次出外,一定要四处走动,不必以官场逢迎为意,把时间花费在交游之中。皇上以漕司、仓司、知州三职付予子明,便是希望子明可以不必把时间用在逢迎往送之中,可以四处巡视。而生平若有所想,只管在杭州大胆施行,积累经验之后,他日方可行之于天下,以展Xiong中抱负。我今日为国家理财,施行新法,皆是在地方官时所得,若是一直做京朝官,也不过一俗吏罢了。”王安石语气谨谨,倒似长辈在叮嘱一个大有希望的晚辈一般。
石越这时候才知道王安石和自己说的全是肺腑之言。想到自己一开始就利用王安石,慢慢巩固培植自己的政治力量,而王安石对自己却一直没有太大的恶意,心里又有点惭愧又有点_gan动。又想到二人只要同殿为臣,“相逢一笑泯恩仇”,终究是个幼稚而且风险极大的想法,又不禁有点遗憾。
“多谢丞相教诲。”石越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后生可畏,我又岂能于子明有什么教诲!少年俊杰之中,惟子明、桑充国及犬子三人而已。”
“丞相**”王安石如此大反常情,真情流露,石越心中实在不能不_gan动,他终于忍不住说道:“明年灾害之事,朝议已定,绝不可违。孙固固执难辩,吕惠卿、蔡确于下官多有成见,朝议纷纷,下官几乎为天下之罪人,此时再说,已是徒劳。不过下官向皇上已献数策,他日万一不幸而言中,盼丞相能以天下苍生之念,体惜无辜元元,助皇上通过救灾诸法,则下官受恩实多。”
王安石正色道:“此是何语?若真有灾荒,我岂敢不顾百姓之生死?子明尽可放心。”
“另有二事,下官亦曾与皇上言及,但恐到时朝议反对者太多,皇上不能采用。丞相若能嘉纳,亦是大宋之福,百姓之幸。”
“哦?却是何事?”
“下官陛辞,向皇上上三策,其一为救灾其二则是下官料定王韶此后必有大胜,王韶统军严明,shen知羌人之情,又有勇气,本是不可多得的良将。有他在西边,诸夷心_fu,不敢妄动。但是本朝成例,一旦王韶大胜,羌人略平,必有大臣向皇上进言,召回王韶,酬以高官。这是防备边臣之意。下官以为此时王韶一旦回京,边事必有反复,在*平玛尔戬,彻底平定熙河之前,万万不可召回王韶。”
王安石叹道:“子明所说虽然有理,但是只怕**”
石越心知宋人防范边臣,几乎草木皆兵,当下也只是默然,半晌方继续说道:“第三事,是下官听说交趾不稳,现在朝廷正在四处用兵,上有所好,下必甚焉。边境知州以为交趾小国可欺,为求边功,必定有人进言求对交趾用兵。今日国家之患,在西北与东北,交趾小国,胜之不足以偿所失,败则颜面无存。何况国家财政本来紧张,同时与两国开战,更是大忌。下官已向皇上进言,交趾现在可抚不可攻。待李家归_fu,幽燕光复,再徐图之不迟。”
王安石点点头,悠然叹道:“之前以犬子与子明相提并论,今日方知,犬子不及子明多矣。子明但可放心,交趾必不至于再兴边事。”
石越见王安石点头答应,心中不由大喜。他知道大宋之事,只要拗相公和皇帝都答应了,基本上就定了,这时连忙拜谢。
王安石忍不住取笑道:“公家之事,有何可谢之处?难道就你石子明一心为国的吗?”
石越这时几桩心事勉强放下,倒似乎天气都没有这么热了,笑着拱手告辞道:“丞相,下官先告退了,不便让臣僚久等。”
王安石微微点头,也拱手说道:“我就不去相送了,子明多加珍重。”
给石越饯行的酒会,就在东城汴河之外的一个山坡上举行。石越将从汴河坐船,东下扬州,再转道杭州。石越本来想低T出京,所以才让白水潭的师生先一日出发,但是盛情难却,此时也只好让司马梦求等人护着夫人先行登船,自己带着侍剑前去赴会。而潘照临按着事先的商议,留在京师“照顾”石越的义弟唐康。
当石越赶到之时,不仅韩绛、吴充、冯京、王珪、曾布、苏辙等人都来了,王雱、吕惠卿、孙觉也赫然在列,比较显眼的,只有御史中丞蔡确没有来。
所谓的饯行,无非是赋诗壮行,叮嘱道别之意。韩绛因为和石越平时交往不多,这时甫登相位,石越就又要出外。官场之人,就算心里恨得要死,脸上也是嬉笑如故,何况他一向shen知赵顼的心意,知道石越前途无量,哪里愿意和石越结怨?所以才不惜以次相之尊,亲来送行,更是请来几个歌nv,唱着石越的曲子词,以为助兴。
“荆吴相接水为乡,君去春江正渺茫。日暮征帆何处泊?天涯一望断人肠。”
王雱手持金樽,走到石越跟前,假惺惺地叹道:“子明此去,可惜汴京城中,再无知音。”
石越不怀好意地笑道:“元泽何出此言?似吕吉甫,非君知音乎?一向听说元泽兄有横戈*平诸夷之志,奈何今日竟然效小儿nv状?”
王雱干笑几声,道:“子明责备得是,飞蓬各自远,且尽手中杯,那就先饮此辈,为君饯行。”说罢一饮而尽。
此时吕惠卿也微笑着走了近来,笑道:“我无德无能,哪能敢充元泽的知音?天下也唯有子明能配。不过以子明的才华,声闻宇nei,倒真说得上是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子明此去,多多珍重才是。”说到后来,虽然脸上还勉强带笑,声音却已哽咽。他如此神态,看得侍剑暗暗纳闷:“都说吕惠卿yu置我家公子于死地,怎么竟如此舍不得我家公子,似是多年知交好友一般?”
石越心里暗骂,却不能不佩_fu吕惠卿这份拿得起放得下,装什么像什么的本事。昨日白水潭三十余师生东行,吕惠卿亲自骑马在岸边送出十里,待这些师生船只走远后,又派人快马沿岸追上,赠上三十多把雨伞,道南方多雨,恐众人未备,特意送上。倒比石越更透着几分关心,惹得白水潭那些送行的学生回校后,纷纷都说吕惠卿爱惜人才,不愧了“贤人”之称。
石越虽然知道吕惠卿虚伪,却也半分发作不得,否则倒显得自己气量不足了。因此尽管知道对面这个家伙心里恨不能置自己于死地,却也不得不笑着应酬,道:“多谢吉甫关心。”
“子明此是第一次去江南之地,一定要为皇上爱惜body。路途不可太赶,以免过于劳累,便是子明受得住,夫人也受不住,因此不妨缓缓行之。三个月到任,时间尽是来得及的。”吕惠卿强忍着眼泪,拉着石越的手叮嘱道。他这么一做作,便是连韩绛也不能不佩_fu他了。那些官品稍低,不知nei情者,更是以为石吕二人,关系不同寻常。
石越见众人都点头附和,也只好随声答道:“不劳吉甫与诸位大人牵挂,在下理会得。”
吕惠卿又道:“这几天天气酷热,坐在船中,更是闷气。我知子明必无远行的经验,因此着人准备了一些避暑与旅途必备之物,已让人送到船上去了,或有用得着之处。”
饶是石越在官场之中混了三年,也没有碰上过吕惠卿这样的人物,他几乎是苦笑着道谢:“多谢吉甫如此关心。”
吕惠卿点点头,长叹了一口气,道:“虽然说子明此去,是为天子牧守一方,又能造福一方百姓,三年任满,皇上必有大用。但是毕竟自此之后,有很长时间再不能听到子明的清音,以后又有谁能在朝堂之上,为介甫丞相补阙拾遗?为朋友则是诤友,为天子则是诤臣,唉,子明一去,再也听不到新奇的议论了。于私心,我的确是希望车轮四角,多留一留子明,然而子明之身,竟已是皇上的、朝廷的了,为了公心,我却是希望子明在杭州能有一番作为,造福一方百姓!”
“吉甫大人说的是,我辈见识不及此处呀。”除了少数官位较高者,许多职阶较低的官员,都不禁要点头附和,私声窃语,以示赞成。
王雱和张琥见此情景,实是大出意料之外,对视一眼,张琥轻轻用手在王雱手心写下“可惧”二字。王雱脸色已是微变。去了一个石越,新法的路上,说不定这个吕惠卿才是最可怕的敌人!
这时只听吕惠卿带着几分慷慨说道:“君将远游,子明非常人,惠卿不敢以常礼相送。为君引歌一曲,以为壮行!”说罢击掌数声,便有仆人送上一把古筝。
吕惠卿轻引筝弦,便闻亢亢之声。
“卧病人事绝,嗟君万里行。河桥不相送,江树远含情。别路追孙楚,维舟吊屈平。可惜龙泉剑,流落在丰城**”他的声音清朗而略显低沉,一首唐诗之中的惋惜与赞赏之意,让他演绎得淋漓尽致,连石越都不禁要为他叫好。若不是还保持着几分清醒,也许石越自己都要怀疑吕惠卿竟不是自己的政敌,而的的确确是惺惺相惜的故交知己!
吕惠卿一曲奏罢,划弦而断,长叹道:“此曲不复弹矣。”这酷暑炎热之中,平添几分萧索之意。
石越同众人再次道别珍重,带着侍剑翻身上马,又回顾众人一眼,抱拳道:“众位大人,后会有期!下官就此告辞了。”
说罢也不回头,驱马往码头而去。
七月。
辽国大熊山。
当时在位的辽国皇帝,叫耶律洪基,在另一个时空的历史中,被称为辽道宗,是辽国历史上倒数第二位皇帝。作为一个君主来说,他绝对称不上一个明君,但是同样,他也并非无能之辈。这一年他三十九岁,即位已经十五年,在这十五年当中,耶律洪基最大的爱好,便是打猎。他甫一即位,便信任皇太叔耶律重元,加封为天下兵马大元帅,后来耶律重元谋反,耶律乙辛平叛有功,即加封魏王,事无大小,皆得专决。而身为皇帝的耶律洪基本人,则把自己的大部分j力,用于从一座山到另一座山的围猎。这位皇帝,将辽国的“四时按钵”制度,发扬得“淋漓尽致”。
萧佑丹有几分无奈地看着骑在名为“飞电”的骏马之上、兴高采烈地j杀一只只野兽的皇帝。自从出使南朝归来之后,他心里一直就有shenshen的忧虑。身为皇后萧观音的远亲,他心里非常明白太子耶律濬现在的处境。太子今年十六岁,再过两年才能成人,正式出掌大权,到那时候,耶律乙辛的权势,真不知会是什么样了。现在国nei大小事情,几乎都由耶律乙辛一人说了算,有时候连皇帝都不需要通知。唯一能与之对抗的,也就是后族萧家几百年来的势力,但是皇帝对耶律乙辛非常的信任,_geng本听不进任何话语。
他忍不住把目光投向那个十六岁的少年。耶律濬长得非常的清秀英俊,可能是更像他M_亲的缘故——萧观音是辽国所有皇后中的异数,她诗词歌赋,无所不通,一手琵琶绝技,号称“天下第一”,契丹自从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以来,就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皇后。太子耶律濬兼得父亲的英武与M_亲的清秀,是很多魏王反对者心中的寄托,包括萧佑丹在nei,都知道皇帝是不能劝说了,只有等待耶律濬快点成人。从南朝回来后,萧佑丹每次看到耶律濬,都会想起南朝那两个年轻的君臣,他经常在梦中惊醒!被震天雷那种巨大的声响和石越那冷酷的笑容所惊醒!满朝的君臣,都还以为宋廷依然是真宗那种软弱无能的皇帝在位,都以为可以每岁安享岁贡,时不时再恐吓一下宋朝的君臣,就能让契丹人永远在北方称王!自从澶渊之盟以来,大辽国的君臣,早已把宋人对燕云十六州的企图,当成了一个笑话。
现在朝廷当中,只有自己和太子知道,这件事情,不再是一个笑话。也许魏王耶律乙辛也是知道的,不过他现在心里想的,恐怕是怎么样登上九五之尊的大位吧?
耶律濬读过石越的所有着作,虽然只有十六岁,但是辽国宫廷的斗争远比宋朝要残酷血腥,夺位、叛逆,自从契丹建国以来,就从来没有停止过。胜利者能够主宰天下,失败者满门皆死——这是血的法则。所以这个太子shenshen地明白,自己的地位一直有无数人在觑视,而值得信任的臣子中,萧佑丹算是一个。他从宋朝一回来,耶律濬立即和他谈论宋朝的种种,辽国的贵族们,都对石越充满好奇**当他从萧佑丹zhui中听到石越对燕云、辽东的野心之时,耶律濬几乎是立即意识到:自己在国nei与国外,都已经有了强劲的敌人!
虽然他意识到也许遥远的汴京中那两个年轻的君臣,可能是自己最危险的敌人,但是现在来说,自身难保的情况下,他首先是要保住自己的太子之位不被动摇。
“濬儿,j那只獐子!”耶律洪基大声喊道。
萧佑丹和耶律濬这才发现一只獐子慌不着路,窜到了离自己几十米远的地方,他也不及多想,摘弓搭箭,羽箭如闪电般j出,正中獐子大脑。几个武士见太子j中,欢呼一声,跑过去捡了猎物,抬到耶律洪基面前,禀道:“陛下,太子勇力惊人,一箭竟然将獐脑j穿!”这些武士也不禁非常吃惊,毕竟耶律濬只有十六岁而已。
“果然是朕的好儿子!”耶律洪基跳下马来,拍了拍耶律濬的肩膀,以示赞赏。
“儿子这是遵父皇的教诲,契丹的男人,一定要是能够上马打仗的男子!”
“说得不错!我就是怕你被你M_后带坏了,所以才把你带出来,若是你去学着做诗画画,日后和那些南人一样,必然坏我契丹大事。”耶律洪基笑道。
萧佑丹听到这父子的对白,却不免又喜又忧,喜的是太子尚还得宠,忧的是皇后似乎不太讨皇帝欢心,自古以来,皇后若不受宠,太子能安其位的,虽然不能说没有,却总是不多。
正在患得患失之际,远远一人身被重甲而入,高声喊道:“报——”
萧佑丹移目注视,他知道此人叫萧忽古,本是原西北路招讨使耶律萨沙部将,能够披重甲跃驼峰而上,耶律洪基特意招他为护卫,宠信有加。这时只听萧忽古说道:“陛下,南院大王耶律哈哩济遣使来报,道南朝王韶军前月攻克河州后,降羌忽然叛变,王韶不得不回师平叛,现在不知所终,细作有言其全军覆没者。”
“好!”耶律洪基听到这个“喜讯”,不由喜动颜色,“让那些羌人给南人一些苦头吃吃,他们必能安分许多。”
耶律濬和萧佑丹对望一眼,两人心里都不由流露出一丝苦笑,心知天下事哪能这般如意,这不过是没有证实的消息。不过这时节,却也不敢扫耶律洪基的兴趣。
萧忽古也不置可否,只继续报告:“敢问陛下要不要接见使者?”
“不必了,赏了他让他回去就是。”耶律洪基挥挥手,就准备继续上马打猎。
萧忽古却似没看见一样,又道:“又,陈国公、参知政事张孝杰遣使来报。”
耶律洪基不耐烦地说道:“又有何事?”
耶律濬和萧佑丹心里却不由紧张起来,张孝杰是兴宗年间的状元,辽国汉人最得耶律洪基宠信者,和魏王走得很近。他又有什么事来报告?
“有两件事,一是乌库德寽勒统军上报,道部人杀节度使叛乱!”
“这是什么大事!让魏王分兵进讨!另一件呢?”耶律洪基_geng本不以为意。
“遵旨。另一件事,是南京来报,之前南京连续数月不雨,蝗虫四起,近日得报,道归义、涞水两县蝗虫已飞入宋境。”萧忽古报告事情,永远是公事公办的语气,若换上别的臣子,必然大赞一番耶律洪基的圣德,张孝杰言事的札子上,便有十分之九的话在干这件事情。
耶律洪基听到这个消息,哈哈大笑,喜道:“妙极,妙极!”
辽之所谓“南京”,便是北平。若说那里的蝗虫曾经让耶律洪基困扰过,只怕没有人会真正相信,但是蝗虫能飞入宋境,让宋人也苦恼苦恼,耶律洪基却是免不了要龙颜大悦的。他见耶律濬脸上没有高兴之色,忍不住笑问道:“太子可知此事妙在何处?”
“让祸水南流,自是妙事。”
耶律洪基大笑摇头,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蝗虫南飞,朕料定南人明年必然大灾,到时候灾民聚集,朕再集师二十万于边境,遣一使者至开封,让宋人割地赔钱,宋人nei忧外患,必然不敢不从。本朝不费吹灰之力,又得土地又得钱粮,正好补上今岁蝗灾的损失。真是天助大辽!”耶律洪基越说越是得意。
耶律濬和萧佑丹却已是忧形于色,又不敢直言,只能顺着耶律洪基的意思赞道:“父皇英明!”
“陛下英明!”
七月份辽国蝗虫入境的事情,却并没有及时反馈到大宋朝廷。
地方官员不知道朝中曾经发生过一场重大的讨论。蝗虫这几年来几乎年年都有,只要为祸不大,便没有人上报。官场常态,本是报喜不报忧。
七月份的宋廷,赵顼忧心的,是突然失去一切消息的王韶军——当然,也许现在实际上有消息了,只不过传到京师来,必有延时。此外,自石越走后,近一个月的时间里京师滴雨不降,也已是铁一般的事实——这样下去,石越预言极可能成真,而这一季的收成,算是没有了。赵顼对此充满了担心,王安石和几个宰相的脸色,也一天比一天难看**不要一年,甚至不要一年,老天爷就似乎已经在验证石越的话。但是每个人心里,都存着一分侥幸:也许明天会下雨。现在的情况,虽然对生产会有影响,但并不致命——没有人愿意去想,等到“致命”的时候,是不是有点迟了?
潘照临心里亦不禁苦笑,六月份的时候,时不时下着小雨,在雨中讨论旱灾,的确缺少说_fu力,没想到一个月过去,天象就表露得如此明显!如果改成这个时候说旱灾,很多人心里只怕就会相信了。不过说什么都迟了,石越此时,已经快到杭州了。
自从石越离开汴京之后,新党们一时间变得非常活跃,又是吕惠卿提请在各路增设钱监,多铸铜钱,又是王雱提出重划行政区域,又是详论方田均税法**整个朝廷似乎在自欺欺人的忙碌着。
他留在京师本来负有重要的使命,但现在看来,他自己都有点怀疑这个使命有无必要。
现在京师的气氛,的确有点怪异。就算是连一向充满活力的白水潭学院,这时候也因为接近毕业考试与期末考试,加上悼念大学者周敦颐逝世,变得非常的安静,秦观有一次甚至嘲笑说:“现在白水潭学院唯一的声音,就是建造钟楼的声音。”
一边想着这些事情,潘照临一边kua进一间酒楼,酒楼外有一面旗子,绣着“唐记迎宾楼”五个大字。
店小二看到潘照临进来,轻车熟路地把他引进一间雅座,显然是熟客了。
“先生,今次要点什么?”
“还是老样。”潘照临眯着眼睛答道,眼角向隔壁的雅座一瞥。
“那位爷已经来了。”店小二压低了声音说道。
潘照临点点头。
店小二不再说话,悄悄退出。潘照临拿起一份《汴京新闻》,慢慢看起来。
和潘照临隔了一个雅座的包厢之nei,有两个人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在交谈。
“公公,听说朝廷最近在诸路增设钱监,家兄想谋个差使,想请公公请条明路。”一人谄笑着说道。
“哎哟,鲁二,你这不是害洒家吗?现在当红的李中尉、李向安、张若水他们,或者还能偶尔向外面的大人说个情,我若是干请,官家非斩了我不可。”一个声音尖声说道,显然是个太监,他口中的李中尉,便是李宪。
“瞧您说的,小人哪敢乱了国法呀。不过都说现在朝廷之中,有王衙nei、吕学士、曾计相、蔡中丞四人说话最有用,公公这么疼小的,若能告诉小人和哪个说话最好使,便_gan恩不尽了。”
“嘿嘿,你都打听清楚了,来问洒家做甚?你老哥是想找谁说呢?”
“别人我们也巴结不上,王衙nei那里,小人可以找人说说,吕学士的两个兄弟,隔上几转找个故交同年说说,也是能的。”这人说话倒是老实。
“这不结了,这两家答应了,哪有事不成的,你问我做甚呢?”
“公公见笑了。嘿嘿**这两家也不是轻易孝敬得起的,所以小人才想问问公公一个准信**”
“依我说,哪家都成。左右小小一个钱监,哪用得着惊动他们两位。”
“公公明鉴。”那人赔着笑说道。
“洒家知道你家老兄的算盘,想傍上一棵大树了,以后永久就顺着往上爬。是不是这个主意?”
“嘿嘿**有什么事能瞒过公公呀。”
“依我看,趁早不用打这个主意。”
“怎么说呢?”
“俗语所说,花无百日好,人无百日红。现在风高*急,不知道哪天谁翻船。”
“还盼明示。”
“和你说说也无妨,当初我进宫,还是托了你家老爷子,否则这话我不敢乱说,传出去就是杀头的罪。”
“公公尽管放心,小人定不敢乱传。”
“依洒家说,王衙nei也好,吕学士也好,你家老兄现在只好赌命。这二虎相斗,必有一伤,至于谁胜谁负,洒家也不能未卜先知。”
“这**”那人显然有点不相信,“一个是丞相公子,自不消说,吕学士和王相公,不也是号称孔颜的吗?”
“孔颜孔颜**你可知道伯鱼和子路联手害颜子的故事?”
“A?!这个**小的读书少**”
“嘿嘿**这个典嘛**”
两人声音越来越小,几不可闻。
潘照临把手中最后一份报纸放下,这是新办的《谏闻报》。
“已经走了?”
“全走了,先生。”回话的是店小二。
“赏那两个伶人,把他们送到南方去,不可让人知道他们俩人和我或者唐家有什么关系。”潘照临zhui角露出一丝冷笑。
“小的理会得。”
吕府。
“哥,你可知道伯鱼是谁?”吕升卿回到家里时,吕惠卿正在和陈元凤闲聊,他和陈元凤随手打个招呼,就迫不及待地向吕惠卿问道。
吕惠卿皱了一下眉头,又好气又好笑,自己这个D_D真正的不学无术,还不怕丢脸,哼了一声,也不去理他。倒是陈元凤笑道:“伯鱼是孔子的儿子,子思的父亲。”
“A?”吕升卿一下愣住了,“那么伯鱼和子路联手害颜子的典故,又出自哪里?”
这一下陈元凤和吕惠卿全都怔住了。“伯鱼和子路联手害颜子?这个学生倒没有听说过。惭愧。”
吕惠卿却是素知自己这个D_D的,便问道:“你是在何处听来的村言野语?”
“我刚刚在酒楼里听隔壁的人讲话听到的。”
吕惠卿和陈元凤相顾一笑,不由来了兴趣,笑道:“他们都说了什么?”
吕升卿瞥了陈元凤一眼,不肯便说,吕惠卿早知他意,笑道:“履善是自己人,不妨事。”
“既是如此,我便说了。”吕升卿也不隐瞒,把他在酒楼听到的对白,一五一十全部学了一遍。话未说完,陈元凤和吕惠卿脸色已然变了。吕惠卿对王安石执弟子礼,好事者说王安石是孔子,吕惠卿是颜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伯鱼自然就是王雱,子路就是曾布,那个太监说的什么,简直呼之yu出了。
“他们真的这么急不可耐了吗?”吕惠卿苦笑着对陈元凤说道,“新法大业未成,相煎何太急!相煎何太急!”
陈元凤道:“恩师,这位伯鱼兄一向心Xiong狭窄,不能容人。只怕不可不防。”
吕升卿似懂非懂,一肚子的莫名其妙。
“只怕是他人设计离间,亦未可知。”吕惠卿皱了眉毛,依然保持冷静。
陈元凤冷笑道:“恩师只管仁义待人,哪知他人*险呢。请看这个**”一边说一边从袖子中抽出一封信来,递给吕惠卿。
吕惠卿接过来,略略扫上一眼,脸色越发难看。
“这是晋江知县给学生的一封信,他说最近有人在那边打听恩师的家产田地之类的琐碎事,有认得的说此人也在伯鱼门下行走过。”陈元凤缓缓说道,“学生此来,本就是想给恩师提个醒的。”
“我行得正,坐得直,不怕别人用这鬼魃手段。”吕惠卿冷笑道,“只不过现在朝中老朽之辈守旧迂腐,能助相公者没有几人,凡事总得以公事为重。”
陈元凤却是知道吕惠卿绝对没有他说的那么行得正,宋代官员都有限田,吕家田地数千亩,早已远远超过规定的数目,而且其中还有许多田地是强买来的。吕升卿、吕和卿受贿之后,便寄往老家广置田地家产,吕惠卿特意关照下,一族人都从中受益。做过晋江判官的陈元凤,自然是知道这些陈年故事要被翻出来,对吕惠卿的影响巨大,因笑道:“虽说如此,但是贵族中人多事烦,若有一二人做事不够周详,被人别有用心的人放大,亦不可不防。”
“石越前脚刚走,他们便后门*刀。竖子真不足与谋!”吕惠卿长叹了一口气。
陈元凤又说道:“福建路提点刑狱检法赵元琼前日离京,与伯鱼通宵达旦欢聚,外人没有一个人知道他们说了什么,这种种事情联系起来**”
吕惠卿摆了摆手,面有难色,沉吟良久,才轻声叹道:“投鼠忌器。”
“人为刀俎,我为鱼r。这时节还能管什么器不器的?那政事堂之位,难道是有种的吗?”陈元凤轻咬碎牙,狞笑道,“不如先下手为强!夫子虽贤,难道伯鱼便清如水吗?”
吕惠卿心如明镜,他知道陈元凤自然是盼着自己早登相位,他作为自己的心腹,便可水Zhang船高,好出一口一直被桑充国、唐棣等人盖过的恶气。宰相之位,自然是他吕惠卿梦寐以求的,但是此时**“履善,做事不可冲动,一定要耐得住x子。”吕惠卿抬起头来,跃入眼帘的是一幅自己的手书:小不忍不则乱大谋!
从汴河坐船,直抵扬州,虽然一路上淮南东路的官员士子们早已得讯,想要沿途邀请,会一会名满天下的石子明,但是低T而行的石越,自离开汴京后,就没有摆官船的架子,一路静悄悄地顺流而下,倒是非常顺利的到了扬州。然后石越便不肯继续坐船,改行陆路,想要过一番微察私访的瘾。
一直到了这个时候,石越才shenshen明白自己是中了武侠小说的剧毒——在汴京、扬州这样的大城市倒还不觉得,客栈酒楼遍地都是,但是一出了这些大城市,要找一家客栈,那是纯粹要碰运气。石越终于知道原来古代的庙宇,竟然还有旅店的功能,一路上除了住沿着官道的驿站之外,大半倒是住在庙宇里。
“大哥,为何过了太湖之后,你似乎心事一日重过一日?”韩梓儿终于忍不住相问,石越的眉头紧锁也不只一天了,连司马梦求和陈良,也心事重重的样子,一点儿也不似在扬州之前谈笑风生的情景。
石越驱马近前,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也许我只是杞人忧天,妹子不用担心。”
“大人,只怕不是杞人忧天。”司马梦求适时泼了一盘冷水。
“子瞻大人应当不至于瞒报灾情,我读过之前的奏章公文,都说两浙路旱灾已经得到控制,本路无一个流民。”石越也不知道是在替谁宽心。
“没有一个流民并不难,两浙路本是产粮之区,自钱氏起,这里太平之世便远长于别处,百姓家家都有余粮,一岁之灾,再加上官府赈济,断不至于有流民的。”
“子柔说得不错,何况子瞻大人只管杭州,这里还不到杭州境nei。只是自过太湖以来,田地里庄稼稀零,许多的田地干涸,那么灾情就算得到控制,情况也绝不乐观。”
“不错,大人,你看那边,若在彼处蓄水,自可以灌溉这一片田地。如此放任,自是百姓已无余力,而官府却殆于组织之故。”陈良一边说一边叹气,若非在马上,几乎要跺脚了。
“大哥,天子既将这一方托付给你,你须得救这一方的百姓。”梓儿一向shen信石越无所不能。
“放心吧。不过眼下也只能到了杭州再做打算。”石越不知道是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韩梓儿。
其时杭州户口约二十万,石越早先查阅典册,知道全国户口千余万,成年男丁三千余万,平均每户男丁将近四人,而杭州虽然有户二十万,男丁却不到三十万,平均每户不到两人,因此知道此处风俗与中原北方不同,百姓往往以小家小户立业,又民间风俗趋利,富庶虽然不及扬州,却也往往过于北方。石越本以为苏轼在杭州为官几载,据说浚清西湖,兴修水利,简政宽民,颇有治声,唐家在淮浙一带也是经营数年,自己上任之后,便可有一个好的基础,真正有一番的作为,不料人还没有进杭州,眼底所收,已不容乐观。
众人一路行来,杭州城北门终于渐入眼底,官路上行人也渐渐熙攘,司马梦求知道一行人既带着nv眷,似石夫人这样的body,断然耐不得紧赶的,因挥鞭指着前处一酒旗飘扬之处,笑道:“大人,我们不妨在那边歇歇马。”
石越点点头,道:“也好,只不过不要惊扰了百姓。”
“我们理会得。”一边约束了家人,一行人便往那个路边的小店赶去。
到了酒旗之下,石越这才发现杭州毕竟不能和汴京比,汴京城外,特别白水潭学院一边,酒楼林立,繁华不逊城区,而这里距杭州城不过数里,却不过简单的搭了一座草屋,沽些酒水给行人解乏罢了。如石越这么一行浩浩**的,别说不惊扰,就算把别的客人都赶跑了,也是坐不下的。
那店主却是一对年轻的夫妇,江南人物,虽然是市井小民,长得也清清秀秀的,二人见到四五辆马车,外带十数匹人马停在店前,连那些仆役打扮的人,都_yi着光鲜,自然知道非富即贵。店主连忙小跑过来,对跑在最前面的侍剑作了个揖,说道:“官人可是要歇马吗?”
侍剑闻言一怔,杭州官话与汴京官话大不相同,他半晌才明白原来这个店主把自己当成了主人,不由笑道:“我可不是什么官人,我是书童,来你们这儿,自然是要歇息的,不过**”见惯动则占地数亩,楼上楼下nei_F_外_F_这样的大酒楼的侍剑,看到这个店子,不由直皱眉。
店家虽也听不懂侍剑的话,但察言观色,便知道自己弄错了,憨憨一笑,不住搓手,看看这一群人,又看看店里坐的客人,脸上也有难色。
这时石越已驱马过来,看了一眼店子,笑道:“贤主人贵姓?”
店主愣愣地看着石越,不知道他说什么。
司马梦求知道他不懂,笑着用杭州话说道:“我家主人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叫苏阿二,官人叫我阿二就是。”
“阿二,你不必为难,只须找一两张干净点的桌子,给我家主人坐下就是,坐不下的,你打了酒送到他们手里,倚着马休息一会儿就好,我们坐一会儿便要进城的。”
石越听到二人的对白,笑道:“纯父的越语说得不错呀。”
“见笑了,此前亦曾游历至此。这边的百姓,若非士子官吏,十之八九,是不会说官话的,便是听也听不太懂。”
二人说笑之间,苏阿二已经收拾了一张桌子,把石越一行人引到桌边坐了。司马梦求点了几个菜,石越随便吃了几口,便把苏阿二叫了过来。
“这位官人,可是饭菜不He口味?”苏阿二怯道。
石越看了司马梦求一眼,司马梦求微微一笑,道:“饭菜甚好。叫你来只是想问你几件事,你尽管直说,只要不撒谎,完了便赏你。”
“官人要问什么只管问便是,小的无有不说的。”
“那就好,我问你,今年田地收成如何?”
苏阿二顿时脸色一黯,答道:“哪里有什么收成呢,过节以来几个月没有下过雨,除了沟渠边上的地,六成以上地方的稻苗都干死了,后来下了一点雨,苏大人从淮南买回来百日熟叫我们补种,还是死了一半以上,大伙全指着剩下的那点收成,还不知明年一年要怎么过日子。”
“明年,我说店家,你用不着担心。你看这份报纸上说的什么**”旁边一个客商显然是听到二人的对话了,忍不住cazhui说道。
“怎么能不担心呢?报纸上说什么,也不能变成粮食。”苏阿二叹了口气,他倒是见过报纸,倒也并不觉得稀奇。
石越和司马梦求相顾一笑,司马梦求对那个cazhui的人笑道:“这件仁兄,你那是什么报纸?”
“我这个是中书省政事堂亲办的《皇宋新义报》,你看这里,说苏大人即将T任岳州知州**”那人洋洋得意地卖弄着。
“A?”旁边不少人听到这个消息都有点坐不住了,“苏大人可是好官,T走了明年的日子只怕更加艰难。你居然还说不用担心!”
“瞎**你们知道什么,你们知道新任知州是哪位大人么?”
“是谁?”
“小石学士!”
“怎么可能,造谣!”
“就是,小石学士是天子身边的红人,怎么可能来杭州?”
“分明是乱说!”
不信任的声音此起彼伏。
那人Zhang红了脸,冷笑道:“你们知道什么,乡野村夫!这是《皇宋新义报》的消息,白纸黑字,三个状元公主笔,还会是假的?”一面对石越和司马梦求、陈良远远行了个礼,说道:“这三位官人一看就是读书公子,你们做个证,说我说的是假的不?”
石越和司马梦求、陈良三人相顾莞尔,这些人只顾高声争辩,石府的家人、随从、nv眷,老成的尚能端正,忍不住的早已笑成一团。
陈良忍住笑,说道:“真假且不论,只是为何说小石学士来了,就不用担心了呢?”
没等此人回答,早有旁人说道:“这位先生可就问差了,若真的是小石学士来了,自然不用担心。小石学士是左辅星下界,要风便有风,要雨就有雨,区区小旱,算得了什么?怕的就是官家怎么肯放小石学士来这东南边远之地!”
石越等人闻言,不禁绝倒。
不料苏阿二也正色说道:“几位官人莫要不信,二十多岁做到学士,就是文曲星也没这般厉害的。”
“不错,不但文章学问好,而且还能做震天雷,我听说在汴京演武,当场炸死几百个契丹人,辽主吓得要写降表!”这人一边说一边咋*,以示惊讶佩_fu。
石越见到此人形态,再也忍俊不禁,一口酒全部喷了出来,司马梦求和陈良还能端庄,侍剑却早已笑得打滚。那些家人彼此传话,这里面说的话早已传了出去,店外官道之旁,笑成一团。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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