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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节

得到制糖的秘方后,我并没能马上回国,而是在这个国家滞留,原因是我听到传闻,南海发生战争,强大的室利佛逝帝国试图挑战这个帝国在该区域的权威,显然这是个愚蠢的错误。战争很快结束,我原本计划在冬月较好的天气归国,但是却又碰上了一些生意上的麻烦,我在杭州唐家预定的一艘九桅中国帆船,因为他们的诸侯要前往自己的封国,因而到处买船,结果就是我的船受到了拖延。而这样的大船若离开了杭州,在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都不可能买得到。唐家派了一个人来向我解释,并承诺为表示道歉,将赠送我十担茶叶,因为他们同时还是很重要的贸易伙伴,而且道歉又很诚恳,我决定接受。因为等待这艘船,以及取得出海公凭,我在这个国家等到了四百七十八年十月二十九日(回历。),用这个国家的历法是二月一日,才和我载满货物的船队离开杭州港。虽然知道这个月份出发将会遭遇可怕的暴风雨,但真主保佑,我若再不出发,就将在这个国家再滞留一年。而这是不可接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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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离开杭州港时,已经看到一只庞大的船队,搭船的宋人告诉我,那是一个叫“邺”的诸侯的船队,但这个诸侯很有势力,有许多战舰对他保护。他们问过我们的身份,知道我们没有恶意,于是允许我们照旧航行。而到泉州时,我们又碰上了这只船队,他们在这里逗留,而我们亦要采办一些货物,以让我们的船不要留下空仓位。并且决定,在海上航行时,跟随这样一支大船队是有很多好处的,所以我去和他们交涉,结果发现一个叫曹官人的海商也在他们船上,我们曾经有过生意往来,此人在南海以贩卖兵器出名,因为这个关系,他们很快答应我们,允许我们加入他们的编队。邺国的王并宴请了我,告诉了我他的封国的位置,原来是在金州,原来室利佛逝帝国的一部分,邺王并请我日后能去他的国家贸易。我表示答应,如果我再次来这个国家贸易的话,因为我并不能肯定我是否还会回来这里。宴会后,曹官人又告诉我,邺国将来会有制糖业,如果我愿意,他愿意给我一定的份额。因为邺王已经和他达成协议,他承包了邺国三十年的市舶务。我礼貌的接受了他的好意。若在以前,这是一件求之不得的事,但我已经有了制糖的秘方。但是,曹官人的建议也让我有了一个新的想法,如果能在南海的岛上种植甘蔗,发展制糖业,那将有巨大的收益。但这只是个想法,因为我知道我们找不到劳力,船上的那个宋人船客对我说,诸侯们将优先种粮食。因为这是他们世世代代的想法,而且对于诸侯们来说,也确实很重要。

几天后我们从泉州出发,邺国的船队又多了二十艘四桅帆船,用这个国家的标准,每艘船都有“一千料”那么大。这些船是当地一个船坊主赠送给他们的,因为邺王的第十子,在杭州娶了这位船坊主的一个亲人。

此后几日,风力非常适He,邺王还请我上过几次他的座船,那是一座七桅帆船,但又像是楼船,因为在甲板上方,他的座船还有三层船舱,这使得他的座船非常高大,看起来像是一座在海上移动的城堡。但这种船不便宜,如果用来贸易的话,也并不实用,他们一共拥有三艘这样的船,以展示他的气派。

我还见到了王的美丽nv儿,她就像个男人一样,佩D武器,大声呵斥命令船上的每个人,这在这个国家非常罕见。如我之前的见闻,在南方,这个国家的nv子也常常如男子一样抛头露面,即使有钱人家的nv儿也常常这样,但在北方,帝国的中心,有钱人家的nv儿,通常都会呆在家里,非常温柔。而邺王的nv儿则是一位公主,后来有人告诉我,这个国家也只有一位这样的公主。因为她很受宠爱,连皇帝也喜爱她,所以她才变得很骄纵。在汴京,她的行为会受到指责,因为宠爱才免于被严厉处罚。但是,到了南方,指责就会变少。而将来到了金州,当地的土人,经常是nv人当家,出来与人贸易,室利佛逝帝国甚至还有nv王,就更加没有人敢指责她了。有人悄悄告诉我,这位公主拥有极大的权势,她的父兄要么宠爱她,要么惧怕她。

船上还有一位宗将军,他很年轻,但名声很大,因为正是他带兵攻破了室利佛逝帝国的都城。宗将军很得邺王与公主信任。因为他们是北方人,从未见过海,有许多人晕船,还有一些人生病,很严重。尽管如此,宗将军还是帮助邺王训练他的部众。他甚至要求邺王的王子去帮助*帆,打扫甲板。很多人怨恨他,但他并不在意。我的船客告诉我原因,乃是因为宗将军是隶属于皇帝的将军,他比这些王子更有权力。

这个旅途并不是一直如此风平*静。

在我们离开广州后一天,邺王的某一个Q子死掉了。虽然有医生很好的照顾,但是依然没能救活。他们将她的尸体抛进海里。如前所说,他们中大部分此前从未见过海,而这晕船与疾病让他们_gan受到恐惧,对于死后尸体要扔到海里,他们对此似乎比对死亡本身更加害怕。

他们的士气变得低落。只有那位美丽的公主整天都笑呵呵的,她依然不断地喝斥,打骂船上的人,但她的活力的确也振奋了一些人。我的船上原本流传着一些谣言,因为有人觉得nv人上船是不吉利的事,而邺王那位Q子的死更证实了这一点,但这位公主却让水手们不再谈论这点。他们很乐意靠近她的船,也尽力想到甲板上来,因为每个人都想看到她。

但灾难并未就此结束。

两天后,船队遭遇了一场暴风雨。当时我正在睡觉,但很快被甲板上的叫声惊醒,狂风暴雨让船颠覆得非常厉害,尽管我们的船非常大,但依然对抗不了这样的坏天气。我连忙叫人将桅索放松一点,但是主桅和第四_geng桅杆,依然被折断。我们决定放下几_geng桅杆,整整yi_ye,我们都在暴风雨搏斗。这场暴风雨持续了整整三天,因为有战船的帮助,他们训练有素,经验丰富,虽然到了广州后,一部分战船返航了,但另一部分战船依然能够帮助到我们。我们很幸运的没有船掉队,若没有他们的帮助,将很难做到这一点。我还有一只稍小的三桅船失去了它的前桅和主桅,但我们储备有圆木,他们又重新做了主桅和前桅。

但邺国的船队却没有这样幸运。邺王的一个儿子在暴风雨时上到甲板帮助加固桅杆时,失足掉落到海中,在那样的情况下,没人能救活他。他们还有两只船撞到了一起,结果他们失去了较小的一只,另有一只船被吹得偏离了航道,结果撞上了一块礁石,还有一只不知去向,后来我再没听说过那船的消息。发生这样的悲剧,一半是因为他们大量招募水手,结果很多人经验不足,遇上这样恶劣的天气时惊惶失措。但是,在海上,这并非最恶劣的天气,持续十天的暴天雨也很常见。

因为撞上礁石的那只船上有邺王的另外两个儿子和一个nv儿——并非此前提到的那位公主,而虽然战船努力救人,却并未能救起他们,这次他们一共损失了近三百人,因此,这场灾难对邺国的打击非常大。尽管此后天气好转,而且我们很幸运的,并没有偏离我们的航道太远,但一直到我们到达占城国的都城新州,他们都士气低落,萎靡不振。我能_gan觉到他们身上的绝望情绪。

我虽然很同情他们的遭遇,但我们商议,很多人坚信是因为他们船上载了太多的nv人,而导致了这样的灾难,所以最终在新州,我们决定与他们分开。我去向邺王告辞,尽管在悲伤与沮丧之中,他依然很有诸侯的尊严与礼貌,他给了我们好的祝福,并再次邀请我去他的国家贸易。离开的时候,我_gan觉在他们当中,也许只有那位美丽的公主没有被击垮,她看起来也很悲伤,但她身上没有那种绝望与放弃的情绪。

——《刘图泰东方行纪》

新州港的海水,碧蓝无边,伟丽宁静。一座*的石塔,矗立在海边,引导远来的船只,jin_ru这个美丽的港口。

繁华、壮丽、干净,很难想象,在“蛮夷之地”,居然还有这样的城市,这样的港口。新州城是用砖石垒成,城长数十里,在这高大的城墙外面,还有许多石塔,上面站满了持戈背弓的战士。城里的居民,热情有礼,远远超乎来自中原的客人的想象。在这里,也能见到天下万邦的商旅云集,不仅有形貌各异的夷人,更时常能听到有人在用广州话、泉州话、杭州话交谈。城中的贵人,头D金帽,穿着鲜Yan的_fu饰,出入都乘着庞大的大象,身旁跟着手持剑盾的美丽使nv,每个人的身上,都异香扑鼻。

但是,被悲痛、沮丧、绝望的情绪笼yinJ的邺国众人,已经没几个人能注意到新州的魅力。他们心里,充满着对海洋对未来的恐惧,一旦靠近港口,他们便争先恐后的逃离自己的座船,跑进占城的驿馆躲了起来。染上各种疾病的病人,占满了驿馆的_F_间即使健康的人,也一个个愁眉不展,每天都有人去央求邺国公赵宗泽,请求他能上表给朝廷,希望朝廷开恩,许他们回到大宋,哪怕能让他们从陆路回到广州居住也好。还有一些人,则发了病似的寻欢作乐,在这个阶级分明的国度(占城国信奉印度教与佛教,实行种姓制度。),他们因为身份的尊贵而受到尊敬与良好的款待,但他们却滥用主人的好意,玷污自己的身份。

这一切,都让柔嘉_gan到羞辱。

她的父亲,她的兄弟姐妹,她的族人,全都被海难与疾病击垮了。

然而,将来迎接他们的,却依然并非坦途。

曹友闻从新州的商人那里打听到消息,那个“镇海侯”正在整军经武,暗地里遣人四处购买军器、船只,有许多的谣言说他的秘使出现在许多的国家。

而宗泽从虎翼军那里得到的消息,也证实了这一点。薛奕已经派人前来新州等候,要求他们尽快前往封国,以备非常。

但这些消息,不仅未能令赵宗汉与他的儿子、族人赶紧启程前往邺国,反而使得他们更加畏*。

柔嘉打心里厌恶这种懦弱,但她却束手无策。

她不是十一娘,她不知道应当如何去安慰别人,鼓励别人。她也希望有人能够来安慰她。她有那么多的兄弟姐妹,并非每一个都很亲近,有一些甚至很陌生,但是,在暴风雨中冲上甲板去帮助水手们稳固桅杆的仲栒,却是她很要好的兄弟。如今,却如同做了一场噩梦,她便永远的失去了他。

但是,即便悲痛、伤心,如果这时候退*了,仲栒便是白死了。仲栒对新邺城有那么多的向往与憧憬,如果他们最终竟到不了邺国,守不住邺国的基业,他不知道会有多失望。

柔嘉站在新州港的石塔下,眺望着南方的海面,一筹莫展。从新州到凌牙门,即使顺风,也需要半个月。而要令她那已成惊弓之鸟的父亲、兄弟、族人们再去面对这半个月的海上旅程,她实是再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

“站住!”远处传来护卫的呵斥声。自从离开汴京,柔嘉无论走到哪里,身边总有一群护卫、侍婢跟随着,如影随形。她知道又是什么人被护卫挡住了,转过头去,远远地却看见曹友闻的身影,“叫他过来罢。”

“是,县主。”身边的侍婢答应着,连忙转身前去传令。

没多久,侍婢便领着曹友闻回来。

“县主。”曹友闻抱拳行礼,却是皱紧了眉头,忧形于色。

“你来找我,有事么?”

“县主可瞧见了那几艘船么?”曹友闻一面说,一面伸手指向新州港的远处。柔嘉循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却见那边的海港上,停泊着五艘三桅帆船,船看起来都很旧,其中两艘象是两千料的货船,还有三艘不过千料。

“那是周国的船队。”

“A?”柔嘉怀疑的望着曹友闻。

“千真万确。”曹友闻知道这位县主心里在想什么,但是,身为崇义公的柴若讷,的确置办不起太多的行装。相比起赵姓诸侯们浩浩**的前往封国,柴氏的船队,可称寒酸。

“那的确是周国的船队,他们从广州出发。”曹友闻平静的禀报道:“在下已然打听过了,有一艘商船只比他们早一天从广州而来,船上的人说,这是柴家的第一批部众,全是壮年男子,约有一千三四百人。他们在广州大肆采购兵甲,除此以外几乎什么也没带。柴家的老幼妇孺,以及一部分壮丁,还在广州,据说他们打算陆续搭载往来海船前往周国。”

“这又是为何?”柔嘉neng口问道,但马上觉察到自己的问题很愚蠢,脸飞快的红了。

好在曹友闻倒没有嘲讽他,“因为他们没钱。要尽可能省钱。”

柔嘉的目光不由得又转向那只几乎是破破烂烂的周国船队,不知为何,她心里竟有一丝敬佩。

“这亦不失为建国之道。”曹友闻的语气中,也有一丝敬_fu,“金州物产丰富,尤其盛产黄金。他们国中崇信佛教,寺中佛像,有许多皆以黄金铸成。三佛齐每一位王登基,都会铸一个等身金像**此番宗泽攻破三佛齐都城,单单向朝廷上缴的黄金,便有二十万两!朝廷不追究他们擅兴兵之责任,反而加以赏赐,只怕多多少少亦看在这些黄金份上。这于朝廷财政,不无小补。”

毫无疑问,这次蔡确、薛奕、宗泽发的财,绝不会太小。虎翼军第一军按官阶瓜分掳掠,乃是公开的秘密。曹友闻所知道的消息是,此次连参加作战的最普通的水手,每人都分到了二万文的赏赐。

但这些当然没必要提起,宗泽正得这位县主的信任。

“这些和建国之道又有何关系?”柔嘉不解地问道。

“柴若讷定然是听到这些事了。他只率壮丁,只带兵器而来,打的便是以征_fu、掳掠立国的主意。只须周国部众不要被水土不_fu、疾病打败,这一千三四百人中,有五百教阅厢军,其余八九百人定然也是j挑细选,即使对付人数十倍于己的金州部族,亦绰绰有余。这些人平时屯田耕种,营建城池,闲时外出掳掠,征_fu夷人,绝无后顾之忧。待_geng基渐固,再接来老幼妇孺,实为万全之策。”

柔嘉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但如此一来,于邺国却未必是好事。”曹友闻却更加忧虑。

柔嘉大奇:“这又是为何?”

“周国人众虽少,若j勇而善战,则可称强敌。邺国人众虽多,然可战者寥寥。若三佛齐发难,其国主有中人之资,亦知要先朝谁下手。”

曹友闻又急道:“县主,三佛齐*怀不轨,不肯善罢甘休,乃是板上钉钉之事。只待他重整旗鼓,便要发难。然朝廷为顾大局,只得后发制人,故邺周两国,正是首当其冲。当务之急,是要尽快去往新邺城,营建城池,训练部族,大张声势。我若部伍齐整,声势浩大,三佛齐不知我虚实,为各个击破,以免腹背受敌,必然欺周国人寡,倾国而先攻之,然后再兴师攻邺。以在下所见,三佛齐若要攻周,难免一口咬在硬骨头上,到时候他攻之不下,进退两难,邺国再兴兵蹑其后,击其虚弱,则大事可定。然若令三佛齐觑出邺国虚实,举兵先攻我,则只恐邺国有国亡族灭之忧。”

“这**”柔嘉听曹友闻说得似乎句句在理,但她又始终觉得他不过是个商人,总不过宗泽可信,心里一时也难以判断,不免犹疑道:“此事宗将军又如何看法?你既有此想法,为何不去找我爹爹说?”

“宗将军如何看法,在下却不得而知。”曹友闻冷笑道,“只不过当此之时,县主以为这些话,在下去与邺国公说能有何用处?恕在下直言,如今邺国上下,唯有县主能鼓舞众心。”

柔嘉听他直斥父兄之非,心里甚觉恼怒,但想想亦难以反驳,只得忍了这口气,不快道:“你既非邺国子民,又如此看不起邺国,为何还一直追随不去?你舍不得那三十年的市舶务么?较之我父兄,我同样亦什么也没做。”

但曹友闻却毫无收敛之意,直言道:“县主莫恼。如今既到了新州,有些事亦不必隐瞒县主,在下若非是受石相所托,以邺国这等模样,早已弃之而去。县主以为我若能借给周国兵甲助他立国,他家会舍得不三十年的市舶务么?县主以为自己什么也没做,然邺国府上上下下,除了县主,无不叫人失望。唯有县主虽遇挫折,仍然坚韧不折,对于部众来说,只有追随这样的主公,才能_gan觉到希望。县主不知下人的议论,无论是禁军、厢军将士、工匠,还是他们的家属,或是招募的部众、水手,个个都在议论,若是县主是男子,彼辈必将拥立县主为主。县主以为此辈追随邺国公来此异域海外,纵非心甘情愿,难道便不想图个富贵荣华么?人心如此,可没有人会愿意追随懦弱无能的主人,毫无希望的死在异国他乡。如今部众未散去逃亡,一则因身处异国,不知虚实,心中犹怀恐惧一则便是县主还能叫他们看到一丝希望。”

曹友闻这几天见着赵宗汉父子的窝囊样,想要甩手而去,偏偏却又不敢得罪了石越,可以说是憋了一肚子的闷气,此时一口气把心里话全说出来,真是痛快至极。

但他说了这许多,柔嘉却只听到一句话,她瞪大了眼睛,望着曹友闻,问道:“你说你是石、石越派来的?”

“这等事,在下岂敢乱说。只不过先前在国nei,却不敢宣扬,恐招人中伤。石相因邺国处多事之地,恐邺国缺欠人才,才令在下前来相助。朝廷封建各国,其余诸侯,皆无大忧,惟邺、周两国堪虑。周国乃异姓,姑且不论,若是邺国这等宗亲之国,居然被夷人攻灭,石相的封建之策,难免将大受挫折。到时候前功尽弃,亦未可知。故邺国之存亡,亦非止关系县主一家之身家x命,亦关系封建之成败。”

这些当然只是冠冕堂皇的理由,但曹友闻既不便大肆议论石越的私德,又怕招惹上这位出了名难缠的县主什么麻烦,只得虚晃一枪,悄然转移话题,“以今日之事看来,石相实是未卜先知。然事已至此,尤需县主担当责任。朝廷是绝不会允许邺国部众半道归国的,为邺国计,县主须得劝_fu邺国公,带领大伙尽快前往新邺城。在下数日前,已托人给作坊带信,所需兵甲器械,已着人运往新邺。待到了新邺,再设法多留宗将军一些时日,一则协助训练部众,一则借其威名,亦可震慑三佛齐。”

“也罢。”柔嘉沉吟了良久,终于点头答应道:“我便去试试,看能否劝_fu我爹爹。”

第八十五节

占城国,新州。

绍圣元年,闰二月,己丑日,周国船队到新州的第三天。此时,距离邺国部众抵达新州,已有半月之久。

这天清早,新州港外,立起了两张告示。一张上面写的是汉字,一张用的则占城国使用的南天竺文字。两张告示的下方,都盖着大宋皇帝御赐的周国公之印。一个穿着宋朝禁军校尉_fu饰、浓眉大眼的壮年汉子,负手站在这告示之旁,四个兵士敲着铜锣,扯大嗓子喊道:“周国公招榜纳贤,过往客商、水手,无论华夷,不论贵贱贫富,yu要富贵荣华、子孙万代,皆过来看呵!过往客商水手,不论贵贱贫富**”这四个兵士喊得一阵,便有四个僧人大声用占城语跟着喊一遍。很快,告示榜边,便xi引了两三百人众围观。

那校尉瞅见人已差不多了,朝兵士打个眼色,那兵士又敲了一遍锣,扯着嗓子让众人安静下来。便见那校尉上前一步,朝众人做了个团团揖,然后扫视众人一眼,高声道:“在下柴若讷,乃周世宗之后,大宋崇义公,大宋皇帝钦封周国公、权知周国军国事。”

围观众人再也想不到,眼前的这个“宋朝校尉”,竟然是周国公柴若讷本人,人群中顿时传出一片惊讶的_gan叹声,几乎将一个僧人通译的话声都掩盖掉了。那僧人只得又大声翻译了一遍,便听到人群中又传出几声惊叫声。但慢慢的,众人很快意识到面前之人的身份,眼神之中,纷纷带上了一丝敬畏。

柴若讷环视众人一眼,待众人重新安静下来,方又抱拳道:“大宋封建诸侯,此事诸位当已知晓,柴某此番前往封国,途经占城,蒙占城王殷勤款待,又许我周国在此招贤纳士,实是_gan激不尽。我周国之封地,便在金州镇海侯封国与蕃国监篦国之间,这招贤榜下,各有一张地图,上面明白画出我周国之封地疆域,诸位待会可以仔细看清,休要记岔。我周国之都城,暂定为南邑,其详细位置,榜上地图,亦标得清晰。因封邦建国,诸事草创,新州虽好,柴某亦无暇久留,招贤之后,明日一早,便要放洋出海,或有言之不尽之处,诸位记清了这地图,日后可来南邑,柴某当扫塌相候,再与诸位细说。又或是往来贸易,我南邑亦有港口,可供诸位歇脚,若是市舶务招待不周,官吏欺善侮生,又或是不幸遭遇风*盗贼,有何要我周国相助之事,诸位皆可径来找我,无论是汉是夷,周国皆一视同仁,定让诸位宾至如归!”

柴若讷说完,不待僧人通译,底下早已欢声雷动。这围观之众,大抵都是海商、水手,众人虽早都听说了封建之事,但往占城、金州这一条航线上,却还只有两个诸侯,众人中很少有人亲眼见过诸侯们的风采。邺国公赵宗泽是天潢贵胄,众人虽然好奇,但他到了新州后,shen居简出,除非是大海商、占城的达官贵人,_geng本难得一见。如今一个周国公如此朴素的出现在他们面前,像个说书卖唱之人一样与他们说话,而且当众发誓要保护他们的利益,便算明知他只是许个空诺,众人亦难免要大_gan亲切。

在场的其余各国海客,也等不及僧人通译,纷纷找相熟的宋商打听,然后互相转叙,众人听完,皆是又是惊讶,又是高兴。

柴若讷静等众人再次安静下来,又耐心地等僧人再次用占城语说过一遍,方又说道:“今日柴某既在此立榜招贤,自当以诚为先。故我当先将其中艰难险阻之处,说在前头。我周国一切草创,算得上是白手起家,在封国之nei,有不_fu之番部,封国之外,有叵测之强邻!城池_F_屋需要一砖一石去建造,粮食_yi_fu需要亲手去开垦耕织!柴某更非有千万金帛,可以赏诸位之功,酬诸位之劳。”

“但柴某能向诸位保证,我周国之官爵,任贤能而不任亲,有多大本事做多大官,有多大功劳,封多高的爵,纵是柴某的亲生子nv,若无功劳,亦不得享富贵!”

“我周国之nei,功必赏,过必罚,自柴某以下,绝不徇私!”

“柴某虽无金帛之赏,但我周国之nei,所征_fu之土地人民,当与诸君共之,所掠夺之财帛子nv,亦与诸君共之!凡我周国之土地、人民、财帛,皆按功劳分配。”

“诸君之中,若有人因周国而死,君之父M_,便是我柴若讷之父M_,君之子nv,便是我柴若讷之子nv,君之族人,便是我柴若讷之族人!只要柴某有饭吃,有_yi穿,便断不叫他们忍受饥寒!”

“诸君之中,若有人自己已有部众,只要愿意臣_fu我周国,你用自己的部众征_fu一座城,柴某便封你为城主、下卿征_fu一个县,柴某便封你为县伯、中卿征_fu一个郡,柴某便封你为郡侯、上卿!”

“凡我周国之郡侯、县伯、城主,只要是凭自己的本事,率自己的部众打下来的,那么,只要每年上缴贡物,征伐时听从征T,派遣质子,君等便可按自己的心意,治理自己的领地,除此三项以外,柴家绝不干涉其他之事。只要君等肯世世代代为周臣,便可以世世代代享有这封地!”

“若君之部众,不足以独立。君率三人来奔,则柴某以君为伍长率十人来奔,则以什长率百人来奔,则为百夫长。柴某与君等,患难共之,富贵共之!”

“若有遗世之贤者,愿屈就我周国。凡有一技之长,周国皆有君容身之地。善兵者可为将,知治国者可为相。善贾者有户部、太府之位以待之,善工者则有工部、将作监、军器监,善农者亦有司农寺。才堪为卿者则为卿,才足付以一县,则为县令,足付以一城者,则为城主**”

“柴若讷疯了么?!”

在离周国招贤榜不远的几株椰树下面,邺国公赵宗汉与他的长子赵仲珙、次子赵仲彩,都换了一身普通的黑袍,打扮成海商的模样。柔嘉亦换了男装,跟在赵宗汉的身后。

他们的那个位置,可以清晰地听着周国公柴若讷的演讲,他们也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听众的欢呼雀跃,看见越来越多的人,有宋人,有大食人、高丽人、占城人**从海船上,从港口周围,涌向柴若讷。

“他没有疯,非但没疯,而且是当世英杰。”赵宗汉轻轻叹了口气,回答着赵仲彩。

在汴京的时候,他见过崇义公柴若讷,那个时候,柴若讷看起来像一个花瓶,他唯唯诺诺,谨慎小心。每当狩猎或是会见契丹使臣的时候,先帝经常会把他带在身边,而柴若讷总是会很小心的显示出他的一些天份来,当先帝谈论诗书儒经之时,他是少数能接得上话的皇亲国戚,他也能写一些并不算太差的应制诗。但除此以外,柴若讷再无显示过他其他的才能。

在汴京的时候,虽然先帝曾经夸赞过柴若讷,但是赵宗汉是不以为然的。毕竟,论及文学、绘画,这方面赵宗汉在宗室里,亦是极有名的。

但此时,他才明白,先帝看人的眼光远胜于己。

如今的柴若讷,才是真正的柴若讷。当他可以尽情展翅高飞的时候,赵宗汉才知道此人远非自己能及其万一。

他心里面,又是敬佩,又是羡慕。

周国人数虽少,柴家虽穷,但是他们士气高昂,对未来充满希望。赵宗汉知道,在周国之nei,也有职方馆的细作——朝廷对他们是不无防范之意的,所以宗泽才会对周国的事情了若指掌。据宗泽所说,他们不多的人众中,已有两成人得了各种各样的疾病,但连他们染病的人,也毫无沮丧之意。

而这却是自己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事情。

赵宗汉知道所谓的请求归国是绝不可能被允许的事情他心里也知道自己应当表现得乐观,有勇气,如此才能鼓舞众心。所有的道理,他都明白,但他照样被那场风暴、被丧子之痛击垮了。

在占城国停留如此之久,无疑是在*费时间与钱财,甚至是在自杀,但他依然自欺欺人的在占城请僧人给死去的儿子、nv儿大做法事,每日接见、拜见占城的贵人。他只知道自欺欺人的拖延时间,试图让自己忘记将要面对的事情。

甚至,若非十九娘一再苦苦相劝,他都不会出现在这里。

“即便是去金州可能会死,但回大宋是死,留在占城亦是死,若左右是个死,nv儿倒宁可死在金州!那样,纵是死了,也不给太祖、太宗丢脸。”

赵宗汉心里又想起柔嘉的话来。

“爹爹如今一举一动,都关系着He族人的x命。爹爹若执意不肯前往,亦请许nv儿与大哥先率一部分部众,先往新邺城。如此朝廷怪罪起来,亦好有个说辞!”

赵宗汉其实亦知道自己是个x格软弱的人。他的一生,都是在老老实实地听命行事,太后与官家叫他往东,他便绝不会往西。有任何大点的事情需要决断,他都要请示太后、官家、皇后,或者他的兄长们,听他们的意志行事。而若是邺国公府中的事情,赵宗汉便会受他的夫人们或者是他最疼爱的nv儿十九娘左右**当一生都养尊处优的他,突然遇到如此重大的挫折之时,他的确很需要有人帮他做一个决断。

因为他自己害怕承担决断错误的后果。尽管他明知道别人替他决断他照样要承担后果,但这样的话,他心里依然会_gan觉到好受一些。

他就是一只从小被养在瑶津池nei的金尾鲤鱼,血统尊贵,外表鲜Yan,但是,一旦将他放至黄河,遇到风*,他很快便会不知所措,永远也无法跃过龙门,变化成龙。

若是十九娘是男子的话,他会将封国的大权全部交给她。奈何,她只是个nv儿。而他的儿子,自赵仲珙、赵仲彩以下,大多与他都没有区别。他们一个个温文儒雅,懂得吟诗作画、分茶斗花,待人接物,绝对礼貌周全,令人如沐春风,但除此以外,则百无一用。当十九娘说要仲珙与她一道率部先往邺国之时,仲珙吓得脸色惨白,但身为长子,竟不敢出言反对。

“爹爹可看到了,一切皆在宗将军、曹友闻预料之中。咱们再不早往新邺,待柴家从容壮大,我邺国必为三佛齐所轻。爹爹当早做决断!”

“唔**”赵宗汉支吾了一声。

但柔嘉已不待他再多说,马上打断,道:“爹爹既已决定,nv儿便着人传下令去,明日五更出发。待五更之时,若有人仍未上船,亦不再等待,便当他们从此不再是我邺国子民!”

柔嘉说完,更不等赵宗汉答复,丢下面面相觑的父兄,转身大步离去。

第八十六节

绍圣元年,六月。

凌牙门。

这块大宋朝最重要的海外领地,地处金州与黄金半岛之间的海峡当中。自从薛奕经营凌牙门以来,至绍圣元年为止,当人们提到所谓的“凌牙门”时,所指的区域早已有了许多不同的含义。它有时候指的是包括了黄金半岛的最南角以南海域中由宋朝虎翼军第二军控制的大片群岛而有时候,人们所指的,则是后来所谓的“本岛”,那是一座南北四十六里余,东西约八十九里的岛屿,岛上多山,覆盖着大片的森林,在这座岛上,有虎翼军的港口、兵营、城寨、船坞,有薛奕的侯府,有大宋在凌牙门的所有官衙,还有市镇、民居、寺庙、勾栏、钱庄**至于它的第三个含义,亦是这个名字最初所指的地区,本岛南面那个西口有岩石相对挺立的小岛,如今却已很少被人们使用。那里如今只是“凌牙门”的一个很普通的港口而已。

对于来往凌牙门的人们来说,其实也不会当真有人去追究这个名字的具体含义。在人们的心中,“凌牙门”这个名字,代表的,是大宋朝在整个南海地区的权威,是整个南海地区最为繁忙的商埠,是从广州至金州最为强大的海上武力——尽管严格来说,虎翼军第二军的军部是设在广州,而大宋亦有明确的法令,凌牙门所有官员以及虎翼军所有将士之家属,必须居住在大宋的本土,对大部分将士而言,他们的家属都在广州,因此理论上来说,广州才应当是宋朝在南海力量的真正的中心才对。

然而,人们就是形成了这样的印象。

而事实,也确是如此。

凌牙门就是南海的心脏。

在绍圣元年,凌牙门都督府上呈给大宋朝廷的户籍簿上,登载的编户齐民,已突破万户,其中宋人不下七千户。仅凭此一样,凌牙门在南海诸岛,便不负其名。

在这个时代,户口意味着税收,亦意味着强大的武力——若事有紧急,剔除老弱妇孺,凌牙门都督府亦随时可以征召一支万人规模的军队。在此地区,这是绝对不可以轻视的武力。

不过,这里的人口,每一年都是有规律变化的。每一年的五六月开始,在信风转向之后,便是凌牙门人口相对大量减少的时节,随着一艘艘海商借着东南信风,扬帆出海,前往宋朝,凌牙门也会明显变得清静许多。

十余年来,只有今年是个例外。

海商们照旧前往广州、泉州、杭州,自西方而来的海商依旧一年比一年少——今年因为有个闰二月,六月之时,信风已转向四五十日,西方大食、注辇国来的海船,按理是应当渐渐多起来了,但今年六月的情形,较之往年,却最为惨淡。自西而来的海船还带来不那么中听的消息,至少有三艘船上的水手在凌牙门的勾栏、客店里,宣扬他们的新闻——注辇国拦截了所有途经他们港口的海船,禁止他们继续东行,而且,凡是船上有宋人的海船,一律连人货带船,全部籍没充公。有水手还绘声绘色的讲叙他们是如何躲过注辇国的水师,历尽艰辛才来到凌牙门,他们又如何看到宋人的武装商船,被注辇国的水师围剿,抵抗、然后被俘或者沉没。海船带来的传闻是真是假,无人知道。但这些船只的确也没有凌牙门停留太久,而是稍做休整,随便买卖点货物,便启程前往广州**若是在往年,这便意味着凌牙门要经历长达半年之久的萧条。

但今年,甚至没有多少人关心那数千里之外的注辇国。自从去年大破三佛齐后,在南海,_geng本没有几个人相信会有谁敢挑战大宋的海船水军。注辇人可以在他们的港口阻断海商,以此报复大宋,但是,凌牙门的人们,在乎的却是他们的新客人——邺国部众、周国部众、还有为数不算太少的野心家们**自从闰二月中旬周国公柴若讷、邺国公赵宗汉的船队先后抵达凌牙门后,这里许多人,或多或少,都发了点财。而有关邺国与周国的新闻,亦成为凌牙门最热门的话题,毕竟凌牙门是个天高皇帝远的地方,这里绝大多数人,一辈子都没到过汴京,更不知道皇亲国戚长的什么样,过着什么样的生活,有不少水手,甚至在亲眼见到邺国的船队之后,依然坚定的相信,身为皇叔祖的赵宗汉,乃是一个身上披着龙麟的怪物。也有人一门心思的打着周国那千余男人的主意,已经不止有一个人跑去和柴若讷说,要求他在南邑城中免费划出一块地来,用来开勾栏**但是,位于凌牙门本岛西南最高的山麓上的薛侯府nei,气氛却没有这般轻松。

“局势不甚乐观A。”薛奕锁紧了剑眉,发出无奈的_gan叹。中厅之nei,他麾下的几员校尉,还有刚刚从新邺城赶来的宗泽,都一道屏气凝神的站立着,听着他们的上司发着牢*。

的确是比较倒霉的。

曾经在凌牙门当过都督的太府寺卿曾布曾大人,在去年上了一道奏章,朝廷于是再次重申了一些原有的“约束”,并加进了一些新的约束。

这些约束大概包括两种事情。

第一种是虽然让人_gan到麻烦,但还算无足轻重事情。包括以更加严厉的军令规定海船水军将士家属必须居住在宋朝本土,翊麾副尉以上在海外私自纳妾生子,M_子皆必须送回国nei**诸如此类。

而另一种,则是看起来也许很有道理,但至少在这个时候的确给薛奕造成了极大麻烦的事情。这些约束包括虎翼军第二军实行轮戍制,其麾军战船、将士编成七营,其中三个营驻守广州,三个营驻守凌牙门,一个营驻守归义城,三地每年必须有一个营进行轮换、每个营在海外驻守,不得超过三年类似的措施还包括虎翼军将领不得兼任海外领地的都督,哪怕是暂代也不被允许凌牙门与归义城都督各自掌握的那只拥有七八十艘战船、千余战士左右的军队,无论何种情况,皆不受虎翼军将领节制,反之亦然,只有广州知州在紧急情况下才被允许T遣虎翼军第二军**曾布的奏章、朝廷的这些约束,目的只有一个:在封建南海的情况下,朝廷要加强对海船水军的控制,以防止出现割据、拥兵自重的情形。

这原本是无可厚非的。虽然若是朝廷的约束早点下来,薛奕可能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三佛齐吞并丹流眉。但从道理上来说,朝廷虽然做出防范,但却并未干涉他的指挥权。保证了这一点,薛奕已经知足。

所以,如今的薛奕,只能自认倒霉。

他早已经料定,如若那位“镇海侯”要发难,如若注辇国果然决定出兵干涉,他们当然会选择在六月到九月。东南信风,有利于注辇国的战船东来,却不利于大宋的战船南下。

但薛奕却也没有胆子公然违抗枢府的命令,接到使者的命令后,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部下,乘着东南风起,返回广州。那些在发了一笔财后得以回国的部下倒是欢声雷动兴高采烈,却是苦了薛奕。要求将这些兵力T回,他必须上表请求枢府准许,即便是得到枢府的命令,待广州的战船南下,最快也已经是十月份的事情了。

经过裁汰、整编、T防**绍圣元年时,奉行j兵理念的虎翼二军一共只有五千水军,讨伐三佛齐时,薛奕并未倾巢出动,但也带了大部分的主力,但如今,他能动用的兵力,只有二千一百水军,二百多艘大小战船。薛奕此刻不由得不生出后悔——他原本是可以将虎翼二军扩充至一万人的。

而更倒霉的是,权凌牙门都督谢本中,上任不满一年,居然染病不治,几天前一命呜呼。等到薛奕的表章到了汴京,再由朝廷讨论任命新都督,若十月份新都督能到,薛奕都要谢天谢地。而按朝廷最新的敕令,都督出缺,则由监察御史暂摄其职——如今这一任的监察御史,唤作陈克庄,虽然大抵来说,监察御史被打发到凌牙门来,那自是算不上什么好差遣,但这位陈察院却依然是出了名的不知变通、心Xiong狭小。他原就与蔡确、狄谘、薛奕们不太对付,而讨伐三佛齐时,为了机密行事,又没有事先告知他,结果可想而知,他愤而上章弹劾薛奕等人未果,对薛奕们也更加怀恨。原本薛奕也并不在乎他,但不料如今他却大权在握——陈克庄暂摄都督之事当日便特意来拜会薛奕,当面告诉他,若注辇国果然东犯,亦是由他薛奕“启衅”所致,他陈某的职责中,只要守卫凌牙门不受侵犯便可,其余一切免谈。他还再三警告薛奕,凌牙门乃南海重地,不容有失,薛奕的虎翼军若再次“妄动”,导致凌牙门有失,他薛奕就必须承担全部责任。

即便是注辇国果然兴师东犯,薛奕也不相信他们一年半载便能攻得下凌牙门——除了薛奕的经营,前都督曾布也不是没做过好事的,他在任上时曾经下令,凡在山上营建庄园的富室,必须在庄园四围建造城墙、敌楼,此令一直延续至今而曾布也曾经率人掘井取水,修筑蓄水池**果然真有强敌进犯,海滨之民可以退居山上,与敌人周旋。任何人想要攻下凌牙门,都必须付出惨重的代价。

但是,仅仅守住凌牙门又有何用?

三佛齐若敢作乱,则当趁机一鼓*平之注辇国若敢东犯送死,更应当乘此良机,不叫他片板西还**在薛奕看来,这是良机难得之事。

薛奕早先接到石越的书信,李敦敏、狄谘、唐康,也分别寄来书信给他,这些信件寄出的时间最远相差数月,说的事情却大抵相近。虽然发行盐债顺利,而宋辽关系亦已缓和,但朝廷几年之nei的重心未变,大宋本土之nei,将奉行全面收*之策略,对外不仅要维持与大辽的和平,更将积极与西迁之西夏修好,即使对西南夷,亦将以招抚为主、分化打击为辅。众人的信件中,警告劝诫之意甚浓,薛奕亦自知,虽然他迅速攻灭三佛齐,又向朝廷进献了大量的俘获,一则鼓舞了士气民心,二则于朝廷财计不无小补,三则侧面支持了封建南海之策,朝廷这才在面子上未追究他的责任,反而不得不做出姿态来,大加表彰。薛奕虽然未能因此再晋爵,但官职日高,家中*赏亦算极厚。但是,两府实际的想法,尤其是司马光的想法,却并非如朝廷对天下宣称的那样,反倒是忧心忡忡。司马光担心薛奕的成功,会给边将们一个错误的信息,使他们乐于生事,从此国毋宁日更担心的是,薛奕在南海挟胜而骄,让南海变成另一个西南夷。

而石越在此事上,与司马光的态度却全不相同。石越同样也不愿意与注辇国发生冲突,但是,相比而言,石越比司马光对南海的历史更加了解,他知道六十年前,注辇国就曾经大举兴师东犯,击溃三佛齐水军,生擒三佛齐国王与他的战象,攻破三佛齐之大城,使此南海强国,从此彻底沦为注辇国之附庸,此后六十年间,三佛齐王之册立,必须得到注辇国之允许。若说宋朝势力侵入南海,是还可忍,但如今宋军攻破三佛齐,擒其国王,分其国土,另立新君,若是如此这般,注辇国还无动静,那其在细兰海建立的海上的霸权,yi_ye之间,便将崩溃。因此,石越已经数次告诫薛奕,要他对注辇国绝不可掉以轻心、轻敌误国。

朝中石越与司马光出现如此大的分歧,司马光力主要加强对海船水军与海外官员的约束,而石越则几乎是暗中纵容他们发动战争**而海外事务,一向又是石越所主导,此番司马光ca手过问,这自是石越难以接受的。但是,从往来书信中,薛奕却知道朝中局势亦十分微妙,自发行盐债以来,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极为顺利,但是各种弊端,也渐渐显露出来,最常见的事情就是强行抑配,地方官员为了政绩,强迫当地的富户与中产之家购买,这中间最倒霉的就是中上之家——许多家庭,往往是被迫买了数百贯盐债后,便濒临破产,不得不低价将盐债抵押或者卖掉,而朝廷则处境尴尬,经常是在刚刚表彰过一个地方官员后,才发觉他的属地出现了抑配之事。北方的地主富户对此尤其怨声载道,旧党的不满、台谏的恼怒,日渐月累,越来越大**朝廷虽屡颁诏令禁止,但又如何禁止得了?想要严厉处罚,但地方官员却也同样觉得朝廷不近情理,反弹强烈,最后只能不了了之。此事反倒是王安石在南方干得有声有色,但王安石的成功,却只能更激起旧党的疑虑。

可以说,自盐债以下,石越的种种理财之策,全都靠着司马光、范纯仁的个人威信与良好的人脉支撑着,朝中才没有形成再一次党争。但司马光的牺牲亦极大,不断有旧党名臣自请出外,不断有故交好友与他断交,而旧党间的裂痕,亦越来越大——旧党中对司马光、范纯仁不满的君子们,以河北人为主,大批大批的聚集到御史中丞刘挚的周围,俨然自成一党,若非司马光威望犹存,旧党几乎立刻就要分裂。在如此大的压力下,若非石越的政策确有效果,双方的He作早已破裂。

因此,为了维持国nei的稳定,为了安抚司马光,石越亦不得不做出妥协。

曾布的奏折、两府的约束,不过是这种妥协的一部分而已。石越必须让司马光相信他是在诚心诚意带领宋朝走出困境,而一场万里之外的战争,却无助于让司马光这么想。而若这场战争旷日持久,则更可能令司马光平生疑虑,怀疑他与新党究竟有何区别。

石越的麻烦,其实就是薛奕的麻烦。

朝廷削弱他的兵力,石越却要求他如果注辇国东犯的话,要以速战速决为利。若是做不到速战速决,石越亦要求薛奕确保周国与邺国的安全,帮助他们在这场战争中生存、壮大。尤其是同姓诸侯的邺国。

也就是说,石越在南海的底线是,必须确保封建诸侯的顺利进行。石越的话说得很明白,他绝不允许从南海传回不利于封建的消息。他不能给反对者任何口实。甚至,石越还暗示他,即使战争拖延,朝廷也不会为与注辇国的战争消耗过多的国力。

用兵之道,有一些最基本的原则——比如客军远来,利于速战。因此即便不论实力对比,速战速决,亦应当是注辇国所期盼的,而宋军则应当高壁shen垒、严阵以待,避开敌之锐气,消耗敌人之补给,松懈敌人之意志,然后再寻找时机,乘虚而击之,则可竟全功。

石越并非不知兵之人,他率军征伐西夏之时,亦能放手给将领自主之权,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但如今却向薛奕下达如此不知兵道之命令。薛奕是个聪明人,自然能想到石越在朝中究竟面临着多大的压力。但石越毕竟算是个好上司,他知道自己的要求过于强人所难,因此又给了薛奕一个最低的目标。

因此,虽然薛奕心里很想借此机会,一举歼灭注辇水师,但他还是知道自己所面临的形势不容许如此。所以,他的目标也很明确,就是至少要保全住周国与邺国,只不过,凭他眼下的兵力,即使想要达成这个目标,亦不容易。他自然不会理会陈克庄,但他同样也没有说_fu陈克庄的信心。

虽然薛奕心里亦非常希望能够利用上凌牙门的力量。若是谢本中不死,他原本可以多出千余人的兵力,甚至还可以大举征召凌牙门的男子**若能得此强援,薛奕甚至觉得即使没有广州与归义城的军队,他依然有战而胜之的可能。

但是,假设是没有意义的。

他必须熬过这一年,他相信石越不会真的坐视不管,最快冬月,最迟明春,凌牙门会有一个新的都督,而他也会得到他的全部兵力。

只要他能在此之前,运用好手上的力量,维持住局势。

但即使如此,薛奕亦知道他的任务有多困难——周国与邺国,这两国诸侯,都是他的大包袱。

薛奕的目光扫过几员部将,落到了宗泽脸上。

“汝霖,新邺的情形如何?”

宗泽连忙欠身低头,但他仍然很明显的_gan觉到几道奚落的目光投了过来。他抿了抿zhui,回道:“邺国公自得将军劝告,已令次子赵仲彩率一部分部众垦田、招徕部属,邺国公则自率长子赵仲珙以下,全力修葺城防。新邺原有旧城,城寨营建,还算顺利。城nei粮草兵器,有卢安甫、曹友闻供应,储备充足,以目下邺国人众来看,支用半年,绰绰有余**”

但他方说了几句,便听薛奕厉声喝道:“某不是想听你这些废话!”

“是。”宗泽被薛奕这么大声一骂,更不敢抬头,他知薛奕的脾x,再不敢绕圈子,连忙说道:“属下亦曾训练邺国部众,然除原有禁军、教阅厢军外,自邺国公诸公子以下,大多娇生惯养**叫此辈张弩拉弓,实**实**”

宗泽一面说着,一张脸早已羞得通红,恨不能找个地洞钻Jin_qu。他在虎翼军被视为“将种”,许多人都认定他迟早接掌薛奕之位。但宗泽亦知道,在军中,自也有许多嫉妒他的同僚。他奉令协助邺国训练水步军队,早先却把事情想得太容易,在薛奕面前说了大话,要用两三月的时间,将邺国部众训练成一支不可小觑的部队,但如今的情形,却实实是个笑话。

他自随赵宗汉至新邺,便立即将邺国部众中,十六以上六十岁以下的男子,全部挑出来,除染疾在身者、残疾者外,一律与朝廷赏赐的禁军、教阅厢军一道,重新编队,组成一军。然后又_geng据赵宗汉的要求,挑出一些禁军、教阅厢军武官、节级担任都头、队将,再在赵氏亲族中,挑选少年有潜质者,出任副都头、副队将。如此安排之目的,一则利于训练指挥,二则亦是为了便于以后能将军队牢牢控制在赵氏亲族手中。邺国公赵宗汉虽然遇事没有决断,但也并非愚昧无知之人,他也很清楚这支军队对于他邺国的意义。

这样一只军队,是邺国的全部力量,亦是邺国的_geng基所在,他们将一面*练,一面垦田、修葺城墙**但是,这表面上看起来很妥当的安排,到了实际训练中,却出了问题。

赵氏亲族原本都是天潢贵胄,即便是宗泽j挑细选出来的人,叫他们听宗泽的话尚还勉强可以,但叫他们听那些禁军、教阅厢军的武官、节级的话,对这些凤子龙孙来说,则简直是奇耻大辱。而那些武官、节级们,心里面也存着_gengshend固的自卑,_geng本不敢命令姓赵的“部下”但他们虽然对赵家的子孙虽然奴颜婢膝,对宗泽却又不太放在眼里,这些人皆出身步军,有几个人还进过讲武学堂,在他们眼里,海船水军只是一只不入流的军队,哪里配指挥他们?

如此,邺军虽然规模不大,却是上下失位,谁也指挥不动谁。宗泽有心要仿效孙武,杀几个赵家子弟立威,但他毕竟只是客将,邺军的都指挥使乃是赵仲珙。这位邺国公的世子,乃是个忠厚老实的好人,诗书亦读得不少,并不能算不学无术,叫他老老实实听话吃苦,他虽不见得乐意,但也咬着牙硬着头皮便忍了,但叫他下令去杀自己的兄弟子侄,那倒不如直接一刀砍了他来得容易些。

因此,宗泽虽然在薛奕面前许下大话,但是,近四个月过去了,他也不算真正掌握了这支军队。到了六月份,邺军当中,有两成的人染上了各种疾病,还有两成的人至今无法拉开一张七八斗的弓**更糟糕的是,三个多月以来,染疾而亡的人已经接近一百人,此事对于邺国部众的打击,尤为沉重。

在邺国的挫折,实是宗泽从军以来,所遭遇的最大失败。虽然越是如此,宗泽越不肯放弃,但是他也知道,邺军的情形,在同僚当中,多半已经传为笑柄。

他此时不用抬头,也能知道厅中的其他袍泽,肚子里正在大声的嘲笑着他的无能。

但薛奕只是冷冷地看了一眼垂首欠身答话的宗泽,突然问道:“我听说邺国的疾病极严重?”

“是。新邺城nei,几乎每隔一日,便有人染疾而死,此事对邺国士气之打击极大。”

“我听说几乎没有人主动投奔邺国?”

“是。”

“以今日新邺的情形,你觉得若三佛齐遣数百战象,他们能抵御几日?或是说,他们_geng本不需要派兵去攻打?!”薛奕冷冰冰的讥刺道。

宗泽咬着zhui唇,Zhang红了脸,既羞且愧,却说不出半句话来。

薛奕高踞帅倚上,俯着身子,B视着宗泽,“如此说来,我将你派到邺国,你能回答我的,便是这个国家已全无希望?!”

“并**并非**”宗泽低声应着。

“并非?并非什么?!”薛奕大声怒道。

宗泽沉默了一会,突然抬起头来,直视着薛奕的目光,咬着牙说道:“属下以为,邺国并非全无希望。”

“并非全无希望?!”宗泽的回答,不仅令厅中其余数人侧目,连薛奕亦不觉愕然。他其实早已知道邺国的情形,如此羞辱宗泽,不过是想用激将法——薛奕甚至早已准备好要分一只部队去协防新邺城。

但宗泽的回答,却出乎他的意料。薛奕素知宗泽虽然年轻,但平生是很少乱说话的,此番吃了个苦头,但邺国nei部如此,原也怪不得他。但是,一个连薛奕自己都觉得已全无希望的诸侯国,宗泽却说“并非全无希望”,若非薛奕极信任宗泽,几乎要认为这只是年轻人的争强好胜。

“是。”宗泽这里已是豁出去了,“属下以为,若能做到两件事,邺国并未必没有希望!”

“两件事?”

“不错。第一件事,便是要将邺军置于柔嘉县主掌握下!”

“你说什么?”薛奕几乎以为自己听错。

“此事的确惊世骇俗。”宗泽大声道:“然若非如此,除非邺国公还有一个儿子能如柔嘉县主这般,敢于临阵决断,能令邺国赵氏亲族都畏惧,令邺国部众皆亲附信任,否则,谁也**”

“令nv子掌兵,宗汝霖你莫不是疯了?”宗泽话未说完,厅nei的几个将领已是面面相觑,有人不顾薛奕的规矩,忍不住ca话讥笑起来。

但宗泽却不为所动,只沉声说道:“邺国之nei,除柔嘉县主,再无他人能有这能耐。”

“是么?”薛奕凝视着宗泽,冷冷道:“我管不了什么惊世骇俗不惊世骇俗,nv子领兵也罢,傻子领兵也罢,那皆是邺国的家务事。我只要邺国能替我省下几百兵力,你找只王八来领兵,我也不管。然柔嘉县主当年在汴京,可没甚好名声!”

“属下愚见,打仗的话,无赖儿未必不及良家子。”

“是么?”薛奕反问了一句,不置可否,又问道:“那你的第二桩事,又是何事?”

“末将斗胆,想向大人要点东西**”

“唔?”

“末将听说大人造了一批小火炮。”宗泽抬眼望着薛奕,zhui边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听说这些小火炮可以两人甚至一人使用,还有许多毛病,瞄不准,j不远,造价比弓弩贵,却不及弓弩有用**”

薛奕瞥了一眼那几个不知nei情的部将,有人又惊又喜,有人不屑一顾**目光最后方移向宗泽,“既然如此,你还要它做甚?”

宗泽谦声道:“此物于我海船水军之百战j兵,无甚用处,然若是给邺国那些乌He之众,却真是量身定做。三佛齐之弓箭j程远不及大宋,邺军有此小火炮,足以御敌。”

“是么?”薛奕哼了一声,他心里当然很清楚宗泽是怎么知道他悄悄打造了一批小型火炮的——他私下里委托给曹友闻时,虽没准备告诉宗泽,却也没想过要瞒着他。想来曹友闻也不会那么老实,只怕宗泽早就亲自试验过那种小型火炮了。“你要想要这东西,叫邺国公找曹友闻去买,你顺便转告曹友闻,我会派人去他那里抽解,他每造十只小火炮,我只要三只,他要乐意的话,尽可以拿弓弩来充数。”

反正这物什连高丽都有了,也不是什么稀罕物。南海天高皇帝远,薛奕也不怕御史台,陈克庄若有本事,便去找到证据证明曹友闻那里的图纸不是高丽人泄露的。薛奕现在关心的,只是如何打赢即将发生的战争。

第八十七节

六日后。

新邺城。这座三佛齐的旧都,如今被称为新邺,它既是邺国的都城,亦是此时的邺国所能实际控制的全部国土。虽然不及宋朝国nei的大城市,但相较而言,新邺城亦称得上是南海名城,在目前已封建的诸侯之中,规模户口,皆称得上首屈一指。

邺国公赵宗汉一族,在赵氏宗族nei,不是大宗——按大宋封建之法,如秦国,乃是奉秦王廷美之嗣,而廷美之后再无其他宗族被封建,那么所有秦王赵廷美一系的宗室,包括这些宗室的家长的Q族、M_族,非有特旨,便一律都成为秦国公赵克愉的臣民。因此,如秦国公这种大宗之后,部族自然较盛,只不过因为要筹措经费,似秦国部众反而难以一次成行,只能分几次之国。而邺国只算小宗,甚至_geng本不能称为“宗”,因为邺国公赵宗汉虽是濮王之后,却并非袭封濮王爵位,因此,邺国的“公族”,实际上只有邺国公的Q儿子nv,再加上他的Q族、M_族。而当时奴婢与主人大抵只是雇佣关系,即使追随而来的,亦只不过受困于契约,孤身一人而来。故其“公族”不盛,男nv老弱外加nei侍全部算上,亦不过数百人。

占据邺国部众最大规模的,乃是朝廷赏赐的禁军、厢军、工匠和他们的家属。除了按朝廷封建之制,邺国得到五百教阅厢军步军及其家属外,皇帝额外赐给柔嘉五十名禁军、十名班直侍卫及其家属,另外,邺国被赏赐的工匠在诸侯中也仅次于雍国与曹国,有二百名之多。这些人加上他们的家属,总共便有四千之众。

而其次则是赵宗汉想方设法招募到的部众,凭借着曹友闻的协助与卢家的势力,虽然将军队扩张十倍的规模此目标远远没有达到,但能招募到三四千人,亦已是相当可观。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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