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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节

“林牙果真相信萧大王么?”望着南院大王府的仪驾渐渐消失在帐幕相连的东方,韩拖古烈不由得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话的人是他的心腹,在南枢密院任南院郎君的耶律昭远。二人的关系可以远溯到他担任驻宋正使时,当时耶律昭远在白水潭留学,颇有声名,是韩拖古烈力荐他回国做官。

“我不知道。”韩拖古烈转身望了耶律昭远一眼,“两害相权取其轻。”

“卫王**”

“卫王叫人给我带过信。”韩拖古烈挥手打断耶律昭远,“当年南朝四面楚歌之时,我们都未趁人之危,到了今日,无论如何,都不能与南朝打仗。我们契丹将来真正的敌人,是境nei的阻卜、室韦、nv直这些蛮夷。一旦与南朝开战,必然两败俱伤,结果只能给这些蛮夷可乘之机。如今我们有千载难逢的机会**”

“笼络、同化、削弱!”耶律昭远不禁悠然慨叹着,“卫王识度,谋及百年之后,实是我契丹百年不遇的智谋之士。”

韩拖古烈知道,耶律昭远所说的,正是卫王萧佑丹所定下来的“六字策”。

第一策,借改革科举种种手段,开放政权,将所谓蛮夷部族中的豪杰之士,用官爵、荣誉,加以笼络,使之为契丹所用。

第二策,通过扩大宫帐、赐姓等等手段,将一部分对契丹忠诚的蛮夷部族,甚至是汉、奚、渤海人,纳入契丹族之中,从而增强契丹族的人口与实力。萧佑丹甚至曾经谋划要废除现在宫帐部族中尚保存的各部族的族名,将他们统一皆称为契丹。

第三策,借宋朝南海封建之势,用武力手段打击不_fu从的部族,将他们卖给南海诸侯,既能削弱这些蛮夷,更可富实大辽的国库。

如此三管齐下,数十年后,契丹将越来越强大,而蛮夷则将越来越削弱。彼消此长,再加上与汉、奚二族的联盟,兼有火炮火器的优势,契丹将彻底消除那些蛮夷的潜在威胁。

是时候改变太祖皇帝定下的国策了。当年,大辽的太祖皇帝,为了赢得汉人的支持,善用汉人的力量,确立了南北之制,以国俗治契丹,以汉俗治汉人,从而奠定了大辽一百余年的雄图霸业。但是,没有任何一种善法,可以永远不变。制度法令,积久必然成弊,除了应时变化,别无他策。

建国一百多年后,大辽必须正视自己的新问题。一方面,他们不能在从礼乐、诗书到丝绸、声色这样几乎是无孔不入的南朝文化面前,丧失自我另一方面,他们还要想出更好的法子,来应对那些野蛮却危险,甚至连文字也没有,但却充满战争潜力的蛮夷。

契丹人在前进的道路上,是没有本钱掉以轻心的。否则的话,不仅仅是这百余年的基业,甚至连这个自唐以来威震漠北数百年的种族,也有可能在旦夕间便烟消云散。便一如曾经辉煌强盛的匈奴、鲜卑、突厥**如今已经永远的消失在天地之间(韩拖古烈显然并不清楚突厥只是西迁,并未消失。)。

这些,是卫王萧佑丹与韩拖古烈们时时刻刻都不敢忘怀的事。韩拖古烈还记得,卫王曾经数次与他谈论匈奴、鲜卑的灭亡。即使在最强盛的时期,契丹人也未能达到匈奴、鲜卑曾经达到的辉煌。所以,他们岂敢不慎惧?!

契丹人绝不可能再回到森林、草原之中成为蛮夷,但他们也不可能与汉人一样荷锄而耕,甚而在声色犬马之中忘记自己的祖先。

韩拖古烈记得卫王曾经告诉过他的一种谋术:当敌人过于强大,而无法对抗时,那么最明智的选择莫过于——干脆加入敌人!

也许,卫王的“六字策”,便是源自这种谋术。只不过卫王反其道而行之——他是设法让潜在的敌人加入自己,从而消除隐患。谨慎而有计划的将一部分汉人、渤海人与蛮夷部族变成契丹人,不仅能让契丹更加强大,而且能让契丹时刻保持活力,让契丹人时刻不忘记、也不会丧失他们身上的两种特质——他们既是一个勇敢善战的种族,拥有令蛮夷敢闻风丧胆的武力同时,他们也是一个有礼乐诗书,懂得创造,文明程度足与南朝相提并论的种族。

但,想要实现这一切的前提是:大辽必须坚持“联夏和宋”之策。

“联夏”实际也是为了“和宋”。一个真正强大的西夏,有助于重新恢复辽、宋、夏三国之间的均势,真正抑制日益强大的宋朝的野心。这也是卫王不惜代价要帮助李秉常的原因。

而这一切的shen谋远略,如今,却都可能毁于一旦。

只因为大辽皇帝心中那蠢蠢yu动的野心,以及那位野心勃勃、不可一世的北院枢密副使兼西京留守耶律信!

如今但凡提及契丹名将,可以说无人不知耶律信、耶律冲哥这“两耶律”之赫赫威名。身为大辽皇帝的两大爱将之一,耶律信在军中的威名、功绩比起如今风头正劲的耶律冲哥还要略有胜之,二人皆以平定耶律乙辛之乱而获重用,但在平乱之中,耶律信不仅战功胜过耶律冲哥,名望也比耶律冲哥大得多。而且,耶律信还极得皇帝信任,高丽、河tao、西京**当皇帝想要对付他心里真正视为对手的宋朝之时,他首先想到的都是耶律信。

在仕途上,二人差距更大。如今耶律冲哥的正式官职不过是北院都部署兼总领西北路军事官,而耶律信却已经贵为一镇诸侯,不仅被皇帝寄以西京之任,还让他挂着北院枢密副使的头衔,可以参预中枢机务。

然而,不幸的是,如果韩拖古烈想在大辽军中找一个野心勃勃的将领,他不会找到比耶律信有更大野心的人——因为他是中兴诸将中,唯一一位想要继承太宗皇帝(指辽太宗耶律德光,他曾经攻入后晋都城汴京,并身着汉族皇帝之_fu饰称帝,并正式改国号为“辽”。)遗志,并且毫不掩饰的人。他曾经上表献取太原、洛阳之策,数度与皇帝谈论对付宋军的战术,而且,他还是个实干派——他在西京充实府库、训练军队、派遣间谍**除了没有把军队开进宋朝境nei,他做了其余一切事情。

耶律信并不是卫王的反对者,五年前,有失势的贵族曾经在他面前说卫王的坏话,结果被他把*头割了,送给卫王下酒。当卫王在位之时,韩拖古烈相信他甚至不会觊觎北枢密使一职,他会本份的做卫王的下属,他会是大辽最值得倚重的将军之一!

但是,若卫王失势,耶律信转眼之间,就会成为最大的麻烦。

他对卫王的尊重,源自于他承认卫王比他更加聪明、强大,并非是他认可卫王的政策与主张。

耶律信的为人,绝不会策划或者参预对卫王的*谋。但是,倘若出现这样的*谋,他也绝不会去主动帮卫王一把。若卫王失败了,那么,韩拖古烈相信,耶律信将会理所当然的视自己为北枢密使的继任者。

虽然,即使是其他人做了北枢密使,也很难能如卫王那样压制住耶律信不惹事生非,但是,若真的令耶律信如愿,那就绝对是一场灾难——耶律信无论品德、智慧、能力、声望、功绩、资历**哪一样都要远远胜于萧岚,但越是如此,便越是灾难。

他会把萧佑丹、韩拖古烈们所辛苦努力的一切,轻易的毁掉。

也许他不会那么天真,真的计划拥簇着大辽皇帝jin_ru汴京,在宣德门前再次登基。

但韩拖古烈相信,耶律信一定会推行他的“弱敌之策”。

他会认为互市毫无必要,因为他相信契丹人若有想要之物,可以随时带兵去宋朝搬回来他会每年派兵往河北、河东路纵掠一番,让宋朝不得不在北方集结大量的兵力,并且让他们的男人为了应付兵役等差使而无法好好耕作,最终不得不从东南运粮,从而无止境的消耗着国力为了牵制宋朝,他也许还会引诱党项人回到东方来收复他们的故土**总而言之,耶律信相信战争能令契丹强大,而将令宋朝削弱。长时期的消耗宋朝,或者会令宋朝屈_fu或者会激怒宋朝,从而兴兵北伐,最终被他大败而归又或者,在这种*扰战略下,国力疲惫的宋朝总有一天会迎来一场大规模的天灾或人祸,而这就将成为大辽的机会**同样的战争,令契丹强大,令宋朝削弱!这是一种荒唐,但却是很多人shen信不疑的想法。

耶律信当然并不会自大到以为可以凭一战之功,灭亡宋朝。但是,借着眼下的矛盾,若他做了北枢密使,他鼓动着皇帝再来一次“澶渊之盟”,并以此坚定皇帝采纳他策略的信心——如果耶律信打算这样做,韩拖古烈绝不会意外。

并且,他相信,这就是耶律信正在策划的事情!

这也是他不得不选择萧岚的重要原因。同时,也是他相信与萧岚有He作基础的重要原因——若萧岚想做北枢密使的话,得到韩拖古烈的支持,也是至关重要的。若韩拖古烈将萧岚视为敌人,那么耶律信就会渔翁得利。而皇帝一旦采纳了耶律信的策略,没有人知道会不会成功,那也就没有人知道耶律信这个北枢密使的位置能坐多久。耶律信固然可能因为失败而失宠,但也可能因为成功而更加得宠时间可能很短,也有可能长得让萧岚失去耐心**所以,别人当北枢密使也罢了,若是耶律信的话,萧岚一定不愿意看到。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韩拖古烈并不知道萧岚是否值得信任,但耶律信的存在,给了一个他与萧岚结盟的可能。如萧岚这样聪明的人,一定会发觉耶律信对他的威胁——这个时候,萧岚愿意来陪他韩拖古烈下棋喝酒,其中必定也有想试探、拉拢他之心思。

“无论如何,我等都要尽力保全卫王的心血!”韩拖古烈几乎是自言自语的说道。

“大王,韩林牙可拿出了什么筹码?”另一边,一个五十来岁,满脸皱纹,身材矮小,留着山羊胡的老者骑着一匹枣红马,紧紧地跟在萧岚的旁边——他骑马的技巧很好,始终离萧岚不远不近,他们之间的距离,正好可以让他们低声交谈,但他又始终落后萧岚一个马头。这个老者穿的是左衽的蕃_fu,但又留着析津府常见的汉人发型,仅仅从外表上,倒分辨不出他是汉人还是契丹人。但这无关紧要,因为能够与萧岚如此亲密,就绝非寻常之人。实际上,南大王院也的确人人都认得他——南院察访司判官杨引吉,察访司的实际主事者,也是南院大王萧岚最信任的谋主。一个貌不惊人,但却令人闻之色变的老头。

“拖古烈在想什么,本王已经弄明白了。”萧岚在马上微摇着身子,笑道:“他其实只想要两样东西——保住卫王He族的x命,劝住皇上不要跟南朝开战**”

“那大王以为如何?”杨引吉满是皱纹老皮的脸微微chou_dong了一下。

“这于我无要紧。”萧岚笑道,“果真要与南朝动兵戈,可也不见得是好事。太宗皇帝那等英武,当年我契丹那般强盛,乘五代之弊,也不能得志,如今我契丹虽强,可未必强得过太宗之时而南朝却比五代强多了——皇上其实要的只是个面子,只要下点功夫,终能把皇上的那点念头转过来。至于卫王**虽说留着是个后患,但他毕竟上了年岁,未必等得及皇上回心转意,便是等得及,时移势转,他蛟龙离水,又有何可惧?况且我与他素无怨仇,兼之我也试探过上意,皇上只不过要敲山震虎,并非真想置卫王于死地,只不过他威名太甚,再留下去,将来不做曹*也得做司马懿,我这也是顺水人情,于我在朝中名望,也甚有好处**”

“那韩林牙可许了啥?”杨引吉不依不饶的追问着。

“我若能保住卫王,他就领头荐我做北枢密使。”萧岚淡淡说道。

杨引吉点点头,嗯了一声,意味shen长的说道:“若有韩林牙领头,那大王就是众望所归了**”

“众望所归?”萧岚冷冷的瞥了杨引吉一眼,“本王没那么蠢,忙着给自己掘坟墓。到时候我自会设计,令一帮人拼了命的弹劾我。只不过,为了太子的将来计,若能笼络住拖古烈,将来太子身边,就算还有几个正人,总不似如今这么乌烟瘴气,全是些小人**况且,本王要是在这件事上做了恶人,日后凡受过卫王知遇之恩的那些人,全得视我为不共D天的仇人,真是那样,我便真做了北枢密使,日子也难过得很。难道要本王以后倚赖那些破落纨绔子弟来治国?这些人除了刮地皮还会什么?皇上可不好唬弄——卫王在前面做了什么,迟早皇上心里会明白,后面的人若差得太多,到时候就真成了皇上眼里的沙子**”

“大王所说的,全是正理。”杨引吉点点头。

“这么说**”

“不过**”杨引吉生硬的打断了萧岚,“大王果真要做这些事情,那还有两件事,非做不可。”

“嗯?”萧岚_gan觉到了杨引吉的话中有异。

杨引吉仍然是不紧不慢的说着,“头一件,请大王准备好奏状,无论如何,要力谏皇上解散察访司**”

萧岚的脸色立时沉了下来。

但杨引吉一点闭口的意思都没有,“第二件,在解散察访司之前,下官还能替大王做一件事——大王给下官六个月的时间,下官替大王罗织罪名,不论用什么手段,总之要将马九哥、韩何葛等辈一网打尽,斩草除_geng!”

“哼!你又有何能耐,能将之斩草除_geng?”萧岚沉声道:“这些人连_geng错节,若果真靠杀能杀光的话,萧佑丹不会做么?”

“那也是除一家算一家,灭一族算一族。”杨引吉道,“要不然,大王以为这次站了韩林牙一边,这些人便能当没事发生?天下可没这等便宜事,大王左右只能选一样。”

“这些小人,又能奈本王何?”

“便以卫王之聪明、威望、_geng基,这些小人照样也等到了机会。若是大王,恕下官直言——大王行事可没有卫王那么小心,而大王所恃者,不过是皇上、皇后、太子之亲宠,可这几样,恕下官直言——一样也不足恃,若一朝事变,只恐大王之处境尚不及今日之卫王。”

“是么?”萧岚听得不入耳,狠狠的挥鞭抽马,“驾”地一声,催马急驰。杨引吉的眼皮跳了跳,也“驾”了一声,驱马缓缓跟上。

不多时,萧岚便驰马到了他的大帐前,他跃身下马,将马缰递给一旁的亲兵,大步便往帐中走去。

金碧辉煌的大帐之nei,早有十来侍nv,匍伏跪在两旁相迎。又有四个侍nv,高举着金盘过来,那金盘nei,分别盛着各式的果子点心以及茶酒。

萧岚心中不快,亦不理会,径直走到铺着麒麟皮(注:中国古代自通海以后,遂以长颈鹿为上古神兽麒麟。)的座椅,怒冲冲的坐下。帐nei侍nv不知发生何事,一个个屏气低头,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但他刚一落座,帐帘便被掀开,他的亲兵队长萧排亚走进帐中,躬身禀道:“大王,国舅别部夷离毕萧官奴、北院右中丞(注:官名,隶北枢密院中丞司。后面的南院林牙,隶南枢密院南院副统军使,隶南院都统军司。)耶律直、南院林牙萧不哥、南院副统军使耶律白、国舅别部将军萧不也帐外求见。”

“叫他们进来罢!”萧岚挥了挥手,这五人与杨引吉一样,都算是他的心腹谋主,其中萧官奴与萧不也更是与他同出一族,尚有兄弟名份。

萧排亚答应着退出大帐,须叟,萧官奴为首五人,便鱼贯入帐。萧岚待他们行礼已毕,坐定之后,便问萧官奴:“老哥此来何事?”萧官奴虽然年近六旬,但算起来,却是萧岚的堂兄。

萧官奴年岁虽高,气色仍好,见萧岚相问,忙欠欠身,道:“我等来见大王,本自有事。只是,方才遇着杨判官,杨判官说大王刚刚见过拖古烈?”

“是又如何?”听到这话,萧岚的脸色就*了下来。

“那大王果真打算与拖古烈联手了么?”萧官奴望着萧岚,问道。

“确有此意。”

萧官奴五人互相对视一眼,耶律直最先按捺不住,离座而起,走到萧岚跟前,拱手抱拳道:“大王!万万不可!”其余四人也跟着起身,一齐道:“大王,万万不可!万万不可A!”

“有何不可?!”萧岚的脸色越发的难看了。

“大王,大王若信了拖古烈了,无异于引火烧身A!”萧官奴跺足道:“这是拖古烈的诡计,大王切切不可上当!”

“诡计?何以见得?”萧岚冷笑道。

“大王莫要以为我等是危言耸听。”萧官奴厉声道,“我等此来,原本便是禀告大王——昨日马九哥私下去见了唐康!”

“你说什么?!”萧岚听到这消息,亦不免大吃一惊,腾地起身。“他疯了么?皇上早已下令,有私见宋使者斩!”

“他的确是疯了,但却是一条疯狗!”耶律直摇着头,“下官已经见过驿丞,驿丞将马九哥见唐康之详情,一事不落的跟我复叙了一遍。他已经是疯了,他去见唐康,竟是想坐实当年从龙之马林水,乃是南朝云阳侯司马梦求——而正是卫王将其引荐给皇上**”

“所以,也难怪卫王主持通事局这么久,竟弄不到一张司马梦求的画像!”萧岚neng口接道,他心思敏捷,马上便想到马九哥想做什么,“那唐康如何说?”

“那个唐康倒是聪明,连他名字也没问,反而羞辱了他一顿。”耶律直回道,“不过,马九哥手里有一些证据,却是确定无疑之事。他既敢冒犯禁令,断不会就此善罢干休。据驿丞所言,唐康至少亲口承认马林水与司马梦求相貌相似——这事他若不顾一切宣扬开来,若说只是巧He,谁人肯信?便是皇上,事涉弑父弑君,也轻易压不下来**”

“那他宣扬开来了不曾?”萧岚忽然问道,话中已透出一gu寒意。

耶律直一怔,“此时虽尚未**”

“那便好!”萧岚冷冷地打断他,旋即朝帐外高声喝道:“排亚!”

“属下在!”他话音未落,萧排亚已冲进帐中,跪倒行礼。

“你可认得北院宣徽使马九哥?”

“属下认得。”

“那便好。”萧岚走到帐nei的将案前,抽出一枝令箭,丢到萧排亚跟前,沉声道:“点二百亲兵,去将马九哥请来见我,待他一走,便将他的大帐围了,他帐中自厮仆以上,莫叫走了一个人。”

“得令!”萧排亚捧了令箭,退出帐中。

萧岚方转过脸,望着萧官奴与耶律直诸人,笑道:“如此便无事了。”

“但**但大王,马九哥可是北院**”耶律直被他的举动惊呆了。

“他做下这等事来,还想着什么北院宣徽使么?”萧岚满不在乎的挥挥手,“呆会本王自会陪他一道去见皇上,禀明此事。只不过,马九哥究竟为何似疯了一般?”

耶律直待萧岚相问,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欠身禀道:“此事大王有所不知。马九哥与卫王,实有不共D天之仇?”

“哦?”

“马九哥本有三子——长子马忠,太平中兴三年,被卫王派去出使阻卜,结果不明不白死在回来的路上,有人说,是南朝职方馆的*细,为了挑拨朝廷与阻卜的关系,暗中下毒,自此马九哥就竭力主张对南朝强硬,但这七八年间,却一直为卫王所沮**”

萧岚摇摇头,“死了一个儿子而已,这未免也太小器了一点。”

“却不只是一个儿子——他次子马孝,太平中兴五年,选在侍从,但通事局却查出他曾经收受南朝职方馆的好处,这事虽然皇上看在马九哥的面子上,只将马孝赐死,但也差点令马九哥前途尽毁。还有三子马仁,太平中兴八年中进士,正是前途无量,马九哥屡次求人干请,想将马仁留在五京之nei任职,据说皇上都亲口答应让他去南京了,又是卫王坚持已见,结果将马仁远放至西北路招讨司所属的招州这么个边防城(按,辽人所谓边防城,未必是在边境。其国土nei未开化部族甚多,如招州身处未开化部族环绕之中,虽不在国境之边界,亦谓之边防城。),不到两年,因为回鹘奴暴乱,马仁竟因此死于流箭之下!”

耶律直说完马九哥与萧佑丹的这些恩怨,又叹道:“马九哥虽然也算位高权重,但三个儿子都是死于非命,他马家绝后断了香火,这笔账,便都有记了在卫王头上。马九哥原本就是心Xiong狭窄、睚眦必报的人**”

“看不出来,他为人倒是坚忍,居然忍了这么久没发难**”

“大王何必惊讶,似马九哥这样的人,大辽没有一百,也有五十!”

萧岚斜过脸望去,说话的却是南院林牙萧不哥。“是么?”

“这能假得了么?”萧不哥沉着脸说道:“大王岂能不知朝中有多少人恨不能食卫王之r?这些人,平素对大王可都是歌功颂德的,便是马九哥——大王莫要忘记,朝野可都将他视为大王门下客。”

萧岚冷着脸,哼了一声,“那本王可不敢当!”

“不论大王愿不愿意,如马九哥辈平素出入大王帐中,过从甚密,那却是众所皆知之事。如今卫王事发,这些人好不容易看到机会,又见皇上令大王来审此案,谁不以为是千载难逢之机会?以马九哥之贵,宁可拼得自己一死,也想要将卫王送到鬼门关——他这么做,怕的便是皇上心存一念之仁,以卫王之智术,只要他逃neng此劫不死,谁能不怕他将来东山再起?”萧不哥说着,Zhang粗了脖子,“若是到了这个时候,大王却受那拖古烈盅惑,要放卫王一马。大王想想——是不是真的想要将这些对卫王恨之入骨的人的怨恨,全部转移到自己身上来?若真有那一日,下官只怕,这些人将要比怨恨卫王,十倍的怨恨大王!”

“萧林牙说得不错——大王他日得到的,不仅是怨归己身,另一面,便是韩拖古烈这些人,心里也不会真心拥D大王。大王与他们本非同类,他们不过因为大树将倾,方来找大王这棵大树依靠。倘若他们立足稳了,他们弃大王便如弃敝履,恕下官直言,只要卫王尚在,这些人终究还得惟卫王马首是瞻,可他日卫王渡过今日之厄,想要东山再起,大王便是头一块绊脚石——大王今日仁义,他日卫王未必仁义**”

“不错,到时候大王在朝中,四面皆敌。谤言日至,大王行事素以忠义为先,不拘小节,这诽谤日积月累,大王何以当之?”

耶律白与萧不也也是你一言我一语的附和着。

萧官奴一面打量着萧岚神色,又道:“以老朽之见,大王yu听韩拖古烈之言,不过两个原因。一则为耶律信之B一则不过为国家惜材。老朽不才,可令大王不必与拖古烈盟,而兼得此二者。”

“哦?老哥有何妙策?”萧岚对韩拖古烈,本来也没多么情谊可言,只不过他这次对北枢密使之位,实是志在必得,因此众人劝谏,他虽然有所顾忌,但终究是打动不了他。但萧官奴此语,却让他不由动容。

“大王惜材爱材,此事不难。这天下之大,岂无遗珠,难不成便全在卫王、拖古烈门下?况且做官之人,终究不是谁的私人,只要大王执政之时,任人惟贤,执法以公,nei举不避亲,外举不避仇,便不必怕他日无人材可用若那些人只是卫王、拖古烈之私人,那是有材无德,大王又何必要用他们?若这些人既能为朝廷效力,于私又与大王不和,这才是大王之幸!”

“说得不错!”这番话虽说知易行难,但终究是说得在理,萧岚点点头,又问道:“那又要如何对何耶律信呢?”他心中最难以释怀的,依旧是此事,若卫王旧属将卫王之事,归怨于他,韩拖古烈辈在朝野之中,甚至在皇帝面前,仍然是极有影响力的,这些人若从中作梗,他北枢密使之梦,终究也是泡影。若有得选择,比起耶律信来,韩拖古烈可能更愿意站在他这一边但若没有选择呢?

他竖起耳朵,却听萧官奴微微笑道:“此事大王何不问杨判官?他现今就在帐外!”

“快请!”萧岚几乎有点迫不及待了。

第九十三节

广平甸。

大辽皇帝之金帐,实与一行宫无异,丹墀龙床,金鼓斧钺,无不齐备。为了保证光线,金帐之帐顶,特意开了几个天窗,用从自大食买来的透明琉璃缝在上面,更可遮挡风雪。到了晚上,帐中一百二十架烛台,全部点起大宋皇帝送来的礼物——烛心灌入龙涎香的河阳蜡烛,不仅将帐nei照得宛如白昼,龙涎香散发的香味,更是幽香数里,沁人心脾。

大辽皇帝耶律濬如今正当壮年,他统治这个国家已经十五年。这十五年间,他率军东征西讨,平定耶律乙辛之乱,统一全境。此后他对nei励j图治,任贤委能,轻徭薄赋,对境nei蛮夷剿抚并用,软硬齐施,一步步加强对各部族的控制对外他向北兼并斡朗改、辖戛斯,向东迫使高丽重新称臣纳贡,向西联He西夏,大破回鹘、黑汗,抄掠宝货子nv无数,大辽铁骑甚至游曳于花剌子模境nei,向南则迫使宋朝重新上贡岁币——无论用的是何名义,总之不仅弥补了两国之间互市带给辽国的损失,而且因为与南海诸侯国的生口奴婢贸易蓬勃发展,如今大辽府库之丰裕,是大辽太祖皇帝建国以来所未有。

在他的统治下,这个国家一改他父亲耶律洪基在位的衰暮垂老之气,如今已是国富兵强,百姓安居乐业,到处一片中兴之象。

不但国家兴盛,耶律濬的子嗣也很兴旺,除了皇太子阿果(耶律延禧的小名。)外,耶律濬还生了十四个儿子,九个nv儿。已被正式立为皇太子、总北南枢密院事、尚书令、天下兵马大元帅的皇长子耶律延禧现今已经十六岁,其余的子nv,十岁以上的也有五六个。这些子nv中,阿果能文善武,颇有父风。去年,耶律濬令他到西京随耶律信学习治军理民之术,耶律信面奏时,称他聪明仁爱,体恤将士百姓,令耶律濬大_gan宽心——以后他就可以安心的替他选择官员,建立东宫了。这方面,他决定以大唐制度为基础,略加变化。太子少傅他已经挑好了,就是渤海人韩拖古烈太子少保应当是契丹人——到底是耶律信还是耶律冲哥,他仍然还在犹豫唯一没有拿定主意的是太子少师——耶律濬想在这个位置上选一个汉人。但这些可以慢慢来。

按说,皇帝做到他这个份上,除了妄求长生不死之外,就应当再无所求了。但耶律濬自小受儒家之教导,不仅是不信长生,在大辽历代皇帝中,他也是最不崇佛的一位。

所以,人人都认为他应当安享太平,百年之后,他也可以做为一个贤君,流芳千古。

但是,耶律濬却总是_gan觉他的功业并不完满。

卡在他心头的那_geng刺,就是南边的宋朝。

他并没有混一宇nei的野心,但是,在他即位之初,南朝对他做过的那些事情,十五年来,他一直都耿耿于怀。某种程度上,这也是督促他励j图治的一个动力——南朝在不断的强大,所以大辽也不能停止前进而当他即位之初辽国nei乱之时,南朝如何趁火打劫,中止岁币,强迫通商,ca手高丽,重订盟约**这十五年来,耶律濬无时无刻不想着要同样的报复南朝。

六年前,他曾经想过兴兵南下,但是却被他的大臣们劝止。他的重臣们,绝大多数都主张维持与宋朝的通好。但他总算迫使宋朝签订了一个条约——改头换面的岁币。

这让他略略_gan觉到一种报复的快_gan。

他又接受萧佑丹的建议,不遗余力的扶植李秉常,既能收获实利,又可以给南朝在西边,重新树立一个强邻**但这终究仍不得快意。

真正的报复,需要如承天皇太后一样,兵临城下,让自以为中兴的宋朝君臣,再签一次城下之盟!

然后,他再挥师东进,吞并高丽,让背叛的奴才知道叛逆的下场!

在这之后,辽宋之间,才能有真正永久的通好。

与大部分的契丹人一样,耶律濬对于宋朝,在nei心shen处,其实颇有好_gan。两国之间,以南北相称,永为兄弟之邦,这倒是许多契丹人的希望——耶律濬曾经披览历代大辽的重臣死前的遗表,其中在死前恳切的请求皇帝维持与宋和好的奏折,不可胜数。

但是,南朝的君臣却缺少这份雅量。

十五年前的落井下石,需要被好好教训一下。只有这样,宋人才会真正接受大辽的存在,两国才会有真正的通好。

否则的话,那些宋人,永远也不会忘记什么“幽蓟故土”——这些人从来都不会去想想,幽蓟之地,大辽又不是从宋朝手里夺来的!以建国的历史而言,大辽建国之时,宋朝还不知道在哪里呢!契丹祖先受过大唐敕封,是正儿八经的大唐封臣,要论继承大唐之遗产,大辽更有资格。若一定要说什么“汉唐故土”不“故土”的,那些宋人不是老说契丹是匈奴之后么?史迁说得清清楚楚,匈奴又是夏人之后!那他们是打算按汉匈最初的国土分割重新划界呢?还是打算更早一点,按夏人与周人的分割来划界?

便如韩拖古烈所说的,大辽有必要让一些冥顽不灵的宋人知道,以法统而言,以血统而言,大辽皆有资格称中国!辽宋两国,皆是诸夏,宋人没有资格以中国骄人,更没有什么理所当然的“汉唐故土”!两国之间,宋朝建国之后屡屡寻衅,十五年前宋人趁火打劫,全是由此。

但是,要让宋人明白这个道理,只靠着国书往来,文士辩论是不成的。宋人现在自以为中兴,不可一世,若不用武力真正打击一下他们的气焰,他们又如何肯去认真想想这世上还有“道理”二字?

耶律濬一面想着心事,目光停留在帐nei一架巨大的屏风上——这是析津府的汉人仿南朝式样造的,上面画的是一幅“天下万国舆地总图”——这是派往南朝读书的一个士子偷偷带回国的,在这张地图上,除了居于天下之中的宋辽两国,还标有目前已知上百个国家,除了日本、高丽、花剌子模、大食这些耶律濬极熟悉的国家外,在大食以西,还有数十个他从未听说过的蛮夷小国——据说是_geng据大食人的口述画出。有人说因为那些国家与大食是千年世仇,因此在大食人的口中,那是一块野蛮、愚昧、贫穷,极不开化的地区。

但在拖古烈的口中,大食人的说法又极不可信。因为生口奴婢贸易,大辽与宋朝的南海诸侯之间,这几年往来甚密。南朝迫于国nei压力,律法严禁贩卖生口奴婢,虽然_geng据两国签订的盟约,他们管不着大辽的船只,也不能拒绝他们入港,但却又对这些船只进港补给设立了种种限制,检查也极为严格。结果,绝大多数贩卖生口奴婢之船只,南下之时,干脆绕开南朝,另辟一条航线。他们由大辽的锦州、耀州、苏州、保州(注:耀州,今营口。苏州,今旅顺附近。保州,今丹东附近。)等地启航,取道高丽,经日本中转,南下琉球,直接前往麻逸。因此,做为大辽渤海诸港的中心,东京辽阳府就成了受益最大的地区——因为商旅往来剧增,短短五六年间,辽阳府的人口就增加了近两成。

南朝的诸侯们并不敌视大辽。为了获得更多的生口奴婢,各国与大辽之间暗通款曲,他们虽不向大辽称臣,但是各国诸侯写给耶律濬的信上,抬头皆是“大辽皇帝阙下”,落款全是“宋臣某国国公某再拜”——仍是表示不敢分庭抗礼之意。每年元旦及耶律濬之生日,诸侯国大多会遣使臣贺礼拜贺,其礼节与高丽无二,行的是属国之臣礼。

据通事局的报告,这些诸侯们对他的礼节,与对南朝皇帝的礼节完全相同,仅仅低南朝太皇太后一格——这自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毕竟宋辽以兄弟相称,连他耶律濬对南朝太皇太后,国书上也要以晚辈自居。

所以,对于南海诸侯们的动静,大辽君臣也并不陌生。

拖古烈常常接待各国使臣,据他所言,则大食做的仍然还是转口贸易,极西的那些“蛮夷”,才是贸易的终点。所以,南海诸侯们并不甘心由大食人把持贸易通道,他们的目的是自己来控制商路的一切。也因此,拖古烈认为大食人没有说实话——无论极西诸国是怎样的情形,但终究不太可能是大食人口中的蛮夷。

现在耶律濬已经知道,商业能够带来财富。

虽然契丹人不乐经商,但是大辽还有汉人与渤海人,将来还会包括高丽人。他的国家不太可能与南朝、南海的诸侯们争夺海道的控制权——他只要看看地图就知道,那几乎是不可能的。在海路上,他满足于与南海诸侯之间的贸易,这已经能带给他的国库前所未有的收入。

但是,在陆路上**

耶律濬的视线,自花剌子模往西,缓缓移动。

西边有土地,有财富,有生口奴婢,还有通往极西各国的商路**这才是耶律濬——大辽皇帝——真正的雄心!

南朝可以在南海封建十九国诸侯,他除了阿果外,还有十四个儿子!

若将固有的国土分封给儿子们,只会削弱大辽的力量,儿子们只会互相攻战,反而造成大辽的nei乱。

但若封得足够远呢?

若是比花剌子模还要辽远的地方呢?

原本,西边的土地对他没什么用处,即使打下来,也无法统治。毕竟契丹的_geng基在东方。但倘若他其余十四个儿子中,能有几个英武过人的皇子,他并不介意分点族帐给他们,让他们去西边开基创业。

耶律冲哥对他说,李秉常曾经在一幅天下舆图前,用马鞭敲着花剌子模与大食的国土,不可一世的说,这些地方,日后全将姓李!

耶律冲哥回答他:这还要看大辽想不想让它姓耶律。

**

这就是今日之契丹!

这就是由他耶律濬重新缔造的契丹!

只不过,在做这一切之前,终究必须要彻彻底底的解决南面的问题——正如宋朝最大的外患永远是大辽,大辽最大的外患,也永远是宋朝!

即便不提过往的恩怨,如今的南朝也终究是个要解决的麻烦——如若南朝蠢蠢yu动,朝中充满了好战的野心家,不肯正视大辽与南朝的平等地位,休说是西征,便是东征高丽,他也得时时刻刻在南京与西京道以重兵留守,一听到南朝有异动,他就得迅速班师**这一点,整个大辽朝中,惟有耶律信真正明白他的心意。

惩罚萧佑丹,一方面固然是为了消除未来的隐患,平衡朝中的势力另一方面,更是为了给耶律信铺路。

他心里早已经决定,要让耶律信接任北枢密使。

“陛下yu伐西虏,必先征高丽yu征高丽,必先_fu汴宋。宋自得意河西,常有轻我之心,其君臣觊觎燕蓟,非止一日。高丽王氏,本我家奴,以结亲于宋,亦*怀凌主之志。此所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是宋丽不_fu,吾师西出,则王氏袭我东,宋人蹑我南,亡国不旋踵。故臣为陛下谋之,西虏为缓,王氏为急。西虏为远,王氏为近。陛下得西方之地,终不能守,即行封建,亦非急务。至于高丽,其国虽小,河山千里人民虽寡,不下百万。若兼并其国,此秦之并巴蜀,赵之灭代,亦一时霸业之基也。臣谓王氏所恃者,不过宋也。故yu并王氏,必先加兵于宋。不先_fu宋,则宋必援之,而王氏知有宋援,必死战,未易胜也。伐宋胜,则南人知惧,宋惧则高丽无援,吾得全力攻伐,彼则君臣动摇,其国易取**”

耶律信的这封密折,他常常会取出翻阅,记得一字不落。但耶律信除了单独奏对之外,对任何人都决不提东征高丽一字。是以天下之人,只知他想伐宋,却不知道他的shen谋远虑。耶律濬也听他谏言,朝中军中,凡有献取高丽之策者,一概批以“荒唐”二字,痛加斥责。这几年,凡有高丽使者至辽,他必特别抚慰,令其不以过往之事为嫌,假意令天下人以为他已经接受高丽现在的局面**为了这一切,他已经暗中准备得太久太久了。

这中间,惟一让他有点遗憾的是萧佑丹。萧佑丹在他的臣僚之中,功绩之高,无人可比。而且也的确是个难得的人材,对他来说,更是亦师亦父。

只不过,他耶律濬不是刘禅,不需要一个诸葛亮——要想平平常常罢掉这个德高望重的萧佑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如若让萧佑丹在北枢密使的位置上再这么干下去,就算他支持自己的雄图霸业,迟早也会真正的尾大不掉,更何况萧佑丹还坚决反对他对宋朝开战。

但不管怎么说,只要萧佑丹继续当北枢密使,往好里说,他就是诸葛亮第二,往坏处想,他未必不会成为赵匡胤第二。但是,他却既不想当刘后主,也不想让阿果当刘后主,更不愿意做周世宗,尸骨未寒,江山易姓**说不得,只能委屈委屈萧佑丹了——这还真是个难得的把柄,一举两得,既可以罢掉萧佑丹,又有了兴兵攻宋的借口。至于萧佑丹,再怎么说,倘若他是真忠臣的话,自然是不会介意用何种形式向他尽忠的。

不过,此事仍然令他_gan到为难。

真要将萧佑丹赐死,无论如何,他都有点于心不忍。若要留下他的x命,倘若他心怀怨望,以萧佑丹之能,即便在野,也能让朝中不得安宁**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何况这虫还没死!而且,他还要拿捏朝中各派的分寸,终究不能因萧佑丹一人,而闹得朝中纷扰,各成朋党,交相攻击。

在这方面,耶律濬不能不羡慕南朝。宋朝宰相、枢密使多是文臣,皇帝若要罢免宰相、枢使,比起他来,要容易得多,南朝的宰相们在州郡与朝廷中上上下下,也习以为常。因此,南朝皇帝只要不自寻烦恼让一个武臣去做枢密使——他们有一个莫名其妙的“祖宗之法”,武臣只要做到枢密使,非有大故不能撤罢——那就不会有耶律濬这样的麻烦。

人x总是很软弱的。耶律濬曾经指望过萧佑丹自己请求辞相,为了对天下交待,萧佑丹力辞,然后他这个皇帝百般挽留,以示不是他容不得功臣,最后萧佑丹仍然坚持让贤**这样就皆大欢喜了。但是,即便聪明如萧佑丹,仍然免不了会贪恋权位,他虽然提出过辞相,但只要耶律濬稍加挽留,他竟然也就继续留任了——耶律濬直到现在都不是很清楚,究竟萧佑丹是真的想过辞职呢,还是只是学王安石做做样子,给他施加压力**所以,萧佑丹的确也是让他失望了。

“陛下!”

“唔?”近侍直长耶律虎思的禀奏将耶律濬拉回到现实中,“有何事么?”

“陛下,南院大王萧岚、北院宣徽使马九哥求见。”耶律虎思用契丹话说道,他听得懂汉话,但平时极少说汉话。

耶律濬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他们来做什么?今日又不曾宣过他们。”

但他知道耶律虎思是不会回答他的——撒拨给他选的侍卫,个个都与撒拨一个x子——沉吟了一会,命令道:“宣他们进来罢。还有,你让人去宣耶律冲哥,朕要见他。”

“是!”

第九十四节

“马九哥,你胆子还真不小!”耶律濬坐在他的御座之上,一面听着萧岚的禀奏,一面*着脸盯着马九哥。

虽然一直是低着头,但是,马九哥仍然能够_gan觉到皇帝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甚至知道皇帝此时的表情是怎样的——他是耶律濬继位之初就一手简拔的官员,追随他的皇帝已经有十几年了,这种能力是他能得到皇帝的赏识,十几年来历经风*而始终不倒,反而步步高升的本钱。揣测皇帝的心思,对于马九哥来说,几乎是一种本能。

他知道当耶律濬这样看着一个人之时,意味着什么。

他_gan觉到自己脸部的肌r绑得紧紧的,小tui一阵阵的抽搐,幸好此时他是跪在皇帝的面前,_yi_fu会掩盖住这些的细节,不会被皇帝发觉。

他了解皇帝,所以知道不能让皇帝察觉到他的紧张。

今日之变,的确是他始料未及的。

昨日他甘冒奇险,私见唐康之时,已经知道是瞒不了多久的。但他素与萧岚相厚,又知道萧岚觊觎北枢密使之位已久,如今萧佑丹正是失势之时,大辽朝中人人惧怕萧岚,因此,他算定在这个时候,绝大部分的大臣是不敢轻易下注的。所以,最坏不过是被萧佑丹的死党弹劾——而他们不可能有多少真凭实据。

但他万万没有料到,竟然会是萧岚翻脸不认人!

而且,时间只不过过了短短一个晚上——萧排亚率人来时,他正与几个心腹在帐nei商议进一步的行动,结果被萧排亚不由分说,就带到了南院大王大帐。到了那里,又被萧岚一通质问,然后几乎被萧岚挟持着前来面君。

这一连串的变故,打了马九哥一个措手不及。

马九哥非常的了解萧岚——这个年轻的新贵,最大的本领与自己是一样的,他们都是最懂得揣摸、迎He皇帝的人。

以萧岚与他的关系,这样翻脸,自然不可能是为了萧佑丹。

萧岚一向都是顺承耶律濬的旨意行事的,所以,他如果这么做,只能是因为他知道皇帝并没有真正想要将萧佑丹置于死地!

而这也正是马九哥此前所一直担心的。

也是他要冒险的原因。

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他无论如何,都要置萧佑丹于死地而后快。

所以,他必须B得皇帝骑虎难下!

虽然他也计算过退路,报了这不共D天之仇后,若得侥幸不死,他已经暗中联络好了一个高丽海商,到时候便设法远赴南海,以他的才干,在南海诸侯国中,富贵仍是唾手可得**但是,若有必要,即便与萧佑丹同归于尽,他也在所不惜!

虽然局面极为不利,虽然心里有难以克制的慌乱与紧张,但是,他也绝不会就此认输。

马九哥心里很清楚,如今能够暂时保住他x命的办法,只有一个。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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