祷告完毕便从袖中拿出一个符咒,两指一夹放在烛上烧了起来,眼看符咒刚刚烧净,一道狂风又从北边而至,但是这次卷到法坛前就止步不前了,风势也没有上次猛烈,只是沙石更盛,漫天飞舞,众人一时都用衣袖护住头面,不敢睁目,只有周道士不为所动,继续闭目祷告。忽然之间,风中依稀出现了一个青衣人的身影,面目模糊不可辨认,同时众人耳中听到一阵嘶哑之声,如同是从地底传来一般:“我大道将成,须得生人的气血以助之,所以才将人拉下水取其气血,但是我所溺亡之人都是应死之人,即使我不出手,他们也活不长久,所以并没有伤害过多的生灵,你何必要对我苦苦相逼?”周静涵默立道:“既是如此,请当远遁,以保一方安宁。”
这声音又道:“此时我大道未成,安往何处而去?”周静涵不再说话,静立片刻,忽然伸出手臂,以指为笔,望天空奋笔疾书,写起符来,同时低头噙一口碗中法水,张嘴往空中喷去。忽听一阵桀桀怪笑,犹如夜枭啼夜:“你的修行只有三世,尚不满四百年,安能敌我?”接着便见风头一起,径直向周静涵扑去,周道士面不改色,盘膝坐下,从怀中拿出一块黑漆红面的令牌,捧在手中,只见这团怪风卷至坛前,左右环绕徘徊,但就是不敢上前,盘旋良久方才退回水中瞬间不见。
众人这才放下衣袖睁开双眼,只见周道士从法坛上慢慢站起,走下坛来对孙宁道:“请在村中给我准备一间干净房子,备上一桶清水,每天不需食物,也不要让人打扰,我要闭关九日凝聚心神,方能再来此地开坛除妖。”孙宁听罢自是更无多言,急忙赶回村中找到一间雅室,和妻子唐氏一起打扫干净,窗明几亮纤尘不染,又抬来一桶清水放进室内,然后迎来周道士请他入住。
自此每日这周静涵就在这间房中凝神打坐,心无旁骛,一直到九日之后才出得门来。孙宁领着众人早在外等候,一见周道士出来都恭敬行礼,周道士回礼道:“有劳各位久候,此刻即去河边,看我开坛擒妖。”
当下众人一路来到岸边,周道士依然结草为坛,走上坛来,从袖中拿出一道青符烧了起来。于是狂风骤起,滚滚而来,周道士这次不等它到岸前,忽的将右手食指伸入口中一咬,瞬间指尖一道鲜血激射而出,于是他伸出手臂,奋力用血指在空中写符,只见鲜血与沙石齐飞,袖袍共河天一色。
空中乌云密布,雷声滚滚,天地也为之变色,此时周道士仰头向天空大喝一声道:“伏魔大帝何在?”语音未落,只见一道闪电划过长空,眩人心神,随即空中轰隆隆一声巨响,宛如平地惊雷,震耳欲聋。众人出其不意,都被震倒在河岸上。
过得片刻,天空乌云尽散狂风消停,众人这才睁开眼睛从地上爬起,只见河岸上落着一物,于是争相上前查看,原是一个石做的头像,仅存一半,像是被刀剑从中劈开,刀痕宛然,面上隐隐还有血迹。一个老者突然道:“这不是古墓前的那个石仲翁吗?”此话一出,众人大为惊愕,面面相觑,不知是怎么回事,此时周道士已经在几个徒弟的搀扶下走了过来,只见他面色惨白精神疲惫,看着这个头像对众人说道:“此物若再潜匿五个甲子,大道就成了。
可惜它心太急,不走正道,所以才有今天的下场”。说毕便和众人一起来到古墓前,只见那个石仲翁还立在原地,只是半个头颅已经不见了。
周道士又写了一道符咒,贴在它身上,命众人将他销毁。孙宁恨它害死自己的一双儿女,此刻更是咬牙切齿,双手拿起锤子奋力砸下,只数十下就将它砸为粉末,众人犹不解恨,又将躺在地下的四个残缺不全的石仲翁也砸了个粉碎,这才前呼后拥送周道士回南浔镇。
周静涵刚进广惠宫坐下,就见另一个道士也从门内走入,穿着打扮和周道士一模一样,一直走到他身边就不见了,似乎和他合二为一,众人都看见了这件奇怪的事情。周道士疲倦的对徒弟说道:“我的元神将要散了”。
于是徒儿赶紧找来盐水让他喝了下去,周道士这才逐渐恢复过来。自此周静涵一直体弱多病,三年之后病重不治,临终之前对几个徒弟说道:“我为虚名所累,以至伤了元神,我死以后,你们要以我为戒,闭关修行,不要参与外面的事情。”
说毕瞑目坐地羽化。
注:周静涵,又名道昱,浙江嘉兴人,善青符五雷法,初居武康之升元观,后住南浔广惠宫。著有《补间吟草》四卷。
明清一些不为人知的奇闻异事(四)
借宿惊魂
明万历年间,在江苏武进(即现在的常州)有一个叫丁全的年轻人在县衙作小吏,专门负责每年催收粮款的事项。这年秋天又到了催粮的时候,按以往的惯例他又被派去一个村庄负责钱粮征收工作,白天忙碌了一天,晚上就借住在村中一家大户之中,这家主人姓杨,约有五十余岁,家中还有两个儿子和一干家眷仆人。
供他借宿的房子倒是不小,房间甚是干净明畅,只是中间却用木板隔着一分为二,一边放着桌几床榻,另一边却不知放着什么东西。杨翁命家仆将晚膳送入房中,然后和丁全寒暄了两句就告辞了。
丁全忙碌一天腹中早已饥肠辘辘,当即狼吞虎咽的将饭食一扫而光,虽是粗茶淡饭倒也觉得可口,吃完之后便让仆人将碗筷收走,自己又在灯下看了一会书,直到一阵困意袭来两只眼皮也开始打架的时候方才吹灭油灯脱衣睡觉。睡到半夜的时候,迷糊间忽然听见隔板那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将他从梦中惊醒。
待他睁开眼睛心中却是一惊,透过隔板的缝隙居然有微弱光线传出,他心中更感诧异,此时已是夜深人静,隔间怎会还有烛火?若是旁边住的有人,杨翁下午也没给自己交代啊?于是他就悄悄起身凑到隔板的缝隙前窥视起来。只见隔板的那头停放着一具黑色的棺木,棺木前点着一盏油灯正散发出微弱的荧光。
一个年轻的红衣少丨妇丨正背对着他坐在棺木前的供桌旁边梳着长长的黑发,丁全眼见如此诡异的情形不由头皮发麻寒意四起,正在不知所措之时,却见少丨妇丨已然梳完头发,慢慢将头转了过来,丁全不看则已,一看更是魂飞魄散,只见她面上生着细细的白毛,一双血红眼睛凸起,一条鲜红的舌头还伸出嘴外几寸,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丁全只觉毛发竖立背脊发凉,不由啊的一声喊了出来。
少丨妇丨听见这边传来人声,起身就向隔板直扑过来,说时迟那时快,只听指甲在木板上划出吱吱的声音,隔板似乎不堪重负马上就要倒掉,丁全更是惊慌失措脸色煞白,急忙冲到门口想要逃出去,没想到一拉之下房门却打不开,仔细一看原来是被那个家仆从外面锁上了,估计是为了防盗吧。丁全无奈之下只好大声喊起救命来,只是此时夜深人静,众人又都在酣睡,所以任他喊了半天喉咙叫破也没人听见,眼看隔板前后晃动马上要倒掉,而房门又被反锁不能出去,正在仓惶无计的时候,突然看见墙角有一个方形的空米桶,如此危急时刻他也来不及细想,当即拿起米桶倒扣下来,将自己罩在米桶内,同时用手和脚顶住米桶的四角,不敢发出一点声息。
此时就听轰隆一声隔板终于倒了下来,接着一阵脚步声传来,似乎是女子正在四处找寻。过了片刻只听脚步声逐渐接近,但是到了桶边却突然没了声息。
丁全在桶内屏息静气,唯恐发出一点响声被她发现。突然之间木桶剧烈的晃动了起来,好像有人在外面用力的摇晃着木桶,想将桶推到,丁全大骇之下死命用手脚顶着四角,用手指紧紧抓着桶壁,尽力保持住不被撼动,如此僵持了一段时间,木桶还是没有被推倒,桶也不再晃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