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过,遇到真正道上的人,钱缝哪儿都没用。我都能拿出来,更何况是高手了。”三叔极为认真地说道,“不要大意。”
“三叔,你是怎么做到的?我从来都不知道你还会这个活儿?”我难以掩饰内心的好奇,特别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是如何有这般身手的。
尽管他说自己不是高手,但是这等手法,说不是高手有人信吗?这个水准已经达到了从人家裤裆取钱如探囊取物一般了。所谓的职业盗贼,也不过如此。然而,这么多年,他身边的人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他竟然懂如此绝技。
三叔一脸严肃地说:“把钱缝裤裆里是没有用的,车到开封、郑州时,钱就是缝在肉里也会被人偷走。”
我继续追问三叔的过往,三叔只字未提,只是要我记住:“上了火车后,不要跟任何陌生人说话,少喝水、少吃东西、少走动。如果要睡觉,记住保持一个动作:左臂抱右臂、左膝搭右膝头朝右歪。”
“三叔,这是什么意思?”
“河南、陕西境内的贼见了这个动作便以为你是道上的人,绝对不会偷你的东西。”三叔说。
“真的还是假的?靠谱吗?”我摸着头,笑着问道,一脸不信的样子。
“你把这些钱贴身放就好了,你按我说的去做,该睡的就睡,不会有任何问题。”三叔说完,把箱子交到我的手中,示意我该走了。
那是我第一次坐绿皮火车。整个车厢挤满了人,甚至连水池、过道、门口、地上也全都是人。有的躺着,有的站着,有的歪着,我站在车厢里完全动弹不得。费了很长时间,我才找到自己的座位。走过去后发现,那里坐了一个光着膀子的彪形大汉。
我把行李放到行礼架上,在大汉旁边站着。列车驶入河南境地时,我双腿发麻,累得不行了。我见那位大汉还在我的位置上坐着,于是便很客气地说:“大哥,这个位置是我的,你也坐了这么久了,你看能不能让我也坐一会儿?”
他白了我一眼,上下打量了我一下,随后便面朝车窗,故意不再看我。当时天已经黑了,车厢里很燥热,不时有人走来走去。我怕身上的钱不安全,所以很着急需要坐到位置上。
“大哥,就算你帮我好吗?我真的很累,需要坐下。”我有点着急地说。他又白了我一眼,还是没有说话。我掏出火车票,拿到他眼前说:“大哥,这是我的座位。如果你不把位置让我给,我就叫乘警了。”
他骂骂咧咧的推了我一把,随后站起身,把座位让给了我。坐到位置上之后,我按照三叔给我的建议,左臂搭在右臂上,左腿翘到右腿上,身体向右歪斜,靠在座位上装睡。看到我这个姿势他很惊讶,随后便不再骚扰我。
我昏昏沉沉的睡了很久,醒来时东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那位霸占过我座位的大汉也没了踪影。我旁边大妈的哭声让我再无睡意。她说自己的钱包被偷了。随后,我前面、后面、旁边的人都说少了东西。我紧张得半死,将手伸向贴身的衣服口袋,摸了一下,发现钱还在,我顿时放松了下来。
少了钱的人的惊叫声、哭声引来了乘警。那乘警五大三粗,一口浓重的陕北口音,他很不客气地说:“你们晚上睡觉一定要小心,这里的小偷牛得很,都是团队作案,跟本就没有办法避免。一定要把贵重物品放好,出了事自己负责。”乘警走后,我身边的人对他破口大骂,觉得这丨警丨察也太不负责任了。
绿皮车最要命的不仅是慢而是停靠的站太多,每停一站就会上很多人。整个列车不断有人涌进来,就是不见有人下车。在开封站上来的一批人中,有几个上车后马上跟乘警套近乎,仿佛他们是多年前就认识的朋友。
我原本吊儿郎当地斜靠在座位上,见这这帮人上来了,我立即警觉了起来,又恢复了三叔说的那个姿势。这帮人到郑州就下车了,列车开动不久,我前后几个车厢就传来了乘客不满的声音。原来,这边的五节车厢的乘客全部被小偷摸了一遍,我成了唯一的例外。
列车在湖北境地下了很多乘客,驶入陕西宝鸡的时候,车上已经松快了好多,至少洗手间、过道里已经没有人了。当然,车厢门内还有很多站票,他们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或歪斜地靠在座位的侧壁上。
从宝鸡站上来的人中,有一位中年男子站在我的旁边。这人一米六左右的身高,身体消瘦,面色黢黑,眼睛发亮,到处乱看。他一直盯着我看了好久。列车行驶期间,他去别的车厢晃悠了一会儿,随后又走了回来。
我一直保持着三叔说的那个动作,假装睡觉。到下一站的时候,那人准备下车,临下车前,他对我说了一句话。由于车上嘈杂,我完全听不清楚他说了什么。不过,这人是一口鲁西南口音,应该与我是老乡。
由于没有听清他说什么,所以我不敢搭话,而是笑着对他点了点头。他下车后,瞬间消失在人流中。
第3章 问老爷子好
这一路虽然经历了很多,但我一分钱也没有少,顺利抵达成都。
一个月后,从成都回山东的路上我没有带钱,只是带了个装满特产的小包袱,我也没有格外小心。那一路也很顺利。
关于三叔的绝活,关于车上的那个动作,一直纠缠着我。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找三叔问个明白。
我三叔是当地知名的厨师,厨艺非常精湛,方圆几十里地,红白喜事基本上都是他掌勺。三叔在村头开了个小饭店,生意比较红火。回来当天去他家的小店时,正好是他晚上最忙的时候。
他的小饭店开在公路旁,过往的买卖人喜欢在这里来一碗羊肉汤或吃个小菜。我坐在厨房旁等了很久。我正要问三叔偷东西的技法是哪里学的时,三叔立即给我使了个眼色。
我转过头,发现饭店角落里两个人在分钱。他们二人口中讲的,都是黑话,我一句都听不懂。
分完钱,吃完饭,他们跟三叔打个招呼,随后便离开了。
“他们好像没有给钱。”我提醒三叔道。
“记账了。”
“哦。”
三叔忙着继续做菜,招待另外一桌客人。直到所有的客人都走光了,他才走出厨房,在大厅靠近柜台的躺椅上坐下,点燃了烟。
“成都好玩吗?”
“还行。”
“都去哪儿了?”
“也没去哪儿。”我不太想聊旅行的经历,所以就没有多说。我把话题又拉回了自己感兴趣的事情上,小声问道:“刚才那两个分钱的是不是小偷?”
一听到“小偷”二字,三叔松弛的脸上立即紧张了起来。他看了下门口,随后用近乎训斥的口吻,极为严肃地对我说:“不要随便说这两个字。”
三叔突然转变的态度让我顿时又心生了好多疑惑,于是我追问道:“为什么?”
“不要多问。”三叔用大人打发小孩的话唐塞了一下我。
“三叔,”我过了一会继续问道,“你会的那些活儿是从哪儿学来的?”
“你问这个干嘛?”三叔倒也没有生气,看了我一眼,小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