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啥,”我笑着挠了下头发说道,“就是好奇。”
“这都是小时候跟人家瞎学的,当时觉得,如果没饭吃了,学会了这个不至于饿死。由于一直有饭吃,所以就没有干这行,但对这行还是有些了解。”
如果我是个三岁的孩子,三叔的这个回答足以让我满意。然而,我偏偏是个成年人,也比同龄人敏感太多,对三叔的这个答案极为不满意。仅仅从他眉宇间的轻微变化我便可以判断,他说的不是实话。
“三叔,你没干这行,你怎么会认识这行的人?”
“谁说我认识这行的人?”三叔很显然对我的猜测表示了担忧,极为不悦地说,“都怪我手贱,早知道不跟你显摆了。”
“那两个分钱的人,很明显认识你啊。”我笑着说。
“瞎说,”三叔站起身来道,“做生意的,别管三百六十五行,都得笑脸相迎。人家是客人,我难道对人家不冷热不热?”
他说完后,掀开帘子,将烟头扔到了公路上,随后回到厨房,整理厨房里乱七八糟的厨具。叮叮当当半天,他大声问道:“吃了吗?”
“没呢。”
“我煮点羊肉汤,等几分钟。”
吃饭的时候,我笑着说:“三叔,你跟我说的方法还真管用。我周围很多人都被偷了,唯有我没有被偷。”
“那当然。”三叔极为得意地说。
“有一个人,听口音是咱们这里的,神神道道的,对我说了一句话。我也没听清。”我神神秘秘地模仿他的那句话。
三叔极为震惊,显得很害怕地问道:“你确定这句话是火车上那个人跟你说的?”
“是啊。”
“赶快把这句话忘了,永远不要再提。听到了没有?”三叔非常严肃地要求道,他从未如此恐惧过,脸上的肌肉都有点扭曲了。
三叔的反应让我很害怕,我赶紧问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问老爷子好。”三叔说。
“啊?”我极为惊讶地问道,“老爷子是谁?”
三叔见我问了很多问题,很怕我因为好奇而犯错误,于是准备告诉我一些事情。“吃好了吗?吃好了,就跟我来一下。”
“吃好了。”我站起身,紧跟在他身后。
他带我沿着村里的主路走到村中部,然后在右边岔道进入东边的一排房子。三叔家的老房子就在那里。由于房子太老,所以成了仓库,没有人居住。
他打开房门的锁,带我走了进去。房内的墙壁上有一幅壁画,画的是神像,但是笔法极为粗糙。随着岁月的剥蚀,颜料都脱落得差不多了。
三叔在壁画上某个凸起的地方按了一下,并对地上的突起用力一拉,一张小木门便从地上掀起了。一股发霉的味道扑面而来。
“跟我下来。”三叔点了一根蜡烛道。
我跟在他后面,下到了地下室。这里是个菜窖,是秋天存放蔬菜的地方。如,白菜、萝卜等。地下室有一个小柜子,三叔从柜子里拿出了一个小册子,上面铺满了灰尘。小册子里面密密麻麻的写着很多字。
“你听到的那句话里有一个‘湖’字,还有一个‘日头’,其实就是这句话。”他在小册子上找到对应的词,为我读道,“问老爷子好。”
“老爷子?”我好奇地问道,“老爷子还活着吗?”
“你记住,以后无论在哪儿,都不要再说这句话,一定要记住喽。”三叔很严肃地说,“盗贼行规矩严,如果外人知道了他们内部的语言,轻则断肢,重者性命堪忧。”
“这不有丨警丨察吗?他们能嚣张到这个地步?”
“别瞎说,他们并不嚣张,都很低调,但手段狠毒。再厉害的丨警丨察也管不了江湖上的事情。盗贼行是在地下运作的。”三补充正道,“你知道就好了,以后少问,少打听,对你没有好处。”
“这位老爷子到底是什么来头?”我更加好奇地问道。
第4章 我爷爷的经历
三叔第一次听到“老爷子”的故事是很多年前的一个下午,当时三叔也不过七八岁。多数故事是我爷爷讲给他的。
有一天,我爷爷带着一笔钱去沛县抓药,顺便还药店老板的旧账。当时乘坐的是老式的大巴车,车上挤满了人。
车在微山湖西边停了下来,需要换乘摆渡船过河。爷爷刚上船,准备掏钱买船票时,发现钱没有了。他跳下船,步行往家赶,路上搭乘了老乡的牛车,傍晚才回到村头。
一路上,他逢人就问,有没有捡到钱。那个年代,人比较单纯,真的捡到了钱,多半不会私下吞了,而是尽可能找到失主。
问了一路,没有人站出来说捡到了钱,爷爷断定那钱多半被扒手顺走了。
邻居三老爷来我们家串门,听爷爷说了当天的经历。三老爷民国时做生意,走过大江南北,是个见过世面的人。
“你走的是哪条路?”三老爷问道。
“从老运河下正西的大路。”爷爷说,“过了拦湖坝,身边才上了很多人。”
“这是老爷子弟子的地盘。”三老爷很有信心地说,“如果你找到他,这笔钱肯定能要回来。只不过,他可能得要你点东西。”
一听这话,我爷爷很害怕,惊恐地问道:“他会要什么。”
“嗨,”三老爷笑着说,“人家老爷子是江湖中人,不会欺负人的。你放心。”
“那,找谁带路呢?”我爷爷仿佛看到了希望,赶紧问道。
“你找下三猴子吧,他常年在湖上混,门路比较清楚。”三老爷说。
我爷爷连夜找到三猴子,给了他一袋小麦,用恳求的口吻说:“我丢了钱了,能不能带我去见见老爷子。”
三猴子,五十上下,秃子,老光棍,打渔为生,人不错,就是平日不怎么说话。他推开爷爷给他的小麦说:“小事,包在我身上。东西带回去。”
据爷爷回忆说,他们出发的时候是凌晨四五点的样子,整个湖上一片黢黑,除了看网的渔民的小船漂在芦苇荡里外,湖上并没有多少行船。
船到距岸上最近的小岛时,三猴子发了个暗号,一位黑衣人摇着一条稍微大一些的船从苇塘出来。三猴子与我爷爷上了大船。
三猴子很客气地对我爷爷说:“五老爷,咱俩得蒙上眼。”他拿过一块黑布给了我爷爷。爷爷并不知道去了哪儿,等到了目的地,撤去黑布,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完全明了,东方已经露出了朝霞。
爷爷发现,他和三猴子在一座岛上,那个岛在微山湖上,但是爷爷从未去过。岛的周围全是芦苇塘,距离岸并不是很远,岸上全是森林,毫无人烟。
穿过小岛,来到一片蒲草丛中,爷爷与三猴子在一个少年的带领下上了一条小船,向旁边的苇塘划了过去。苇塘里有一片芦苇是被割掉了的,一条小水路可以通小船。再往里走,便是苇塘里的迷宫。水路九曲十八弯,不懂行的人根本就进不去,进去也出不来。
那人熟练地划船到了苇塘的中心,那里停了一条两层的船,船体与芦苇差不多高。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坐在船头的一个蒲草垫子上,肤色有点深,表情很严肃,但是不像是个江湖中人,倒像是旧社会的读书人模样。